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三十九章 枪炮玫瑰(第2/3页)

没想到接着两天,家里还跟宝贝一样宠着她!这软功夫上身,拘得女孩子觉着好像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面。难受得说不出来。

难道自己还非要嫁给那个徐一凡不可?那家伙长得是不难看,文文雅雅的。笑起来也很有一点儿亲和力。可是自己才十九岁呀!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应该高大帅气,再加上温柔浪漫。这家伙可是下令开炮打死了成百上千人的!

想想李璇身上就汗毛竖了起来。经历了那场生死劫难,女孩子对这些生死之间的事情,已经下意识的回避厌恶了起来。

走廊声脚步响起,却是三个人的声音。门轻轻被推开,丫鬟们都纷纷蹲下行礼:“二爷……”

李璇扭头一看,却是自己老爸李大雄,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李璇哼了一声儿,撅起嘴又扭头看向窗外。如果李远富那张铁板脸还让她有三分畏惧,自己老爸她可是从来不怕。

李大雄轻声道:“进来吧。”

夸夸的军靴声响起,这种陌生的声音。让李璇也忍不住又掉过头来,就看见两个一身军装的青年板着脸走了进来。重重落足,两个人都体形精悍。一个是张旭州,一个是楚万里。张旭州严肃得跟在操兵一样,楚万里那家伙却总是在绷着笑一样。

两人啪的又是一个平胸军礼。这种纯男性的帅气,让丫鬟们都是眼睛一亮。不知道哪个少女晚上会梦着他们了。

哗的又是一声儿,张旭州背在后面的手已经伸了出来。手中捧着的,是一束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花儿。两人以德国式的鹅步非常缓慢的踢着脚走向她的床前。军事上面儿的正步,当踢得非常非常缓慢的时候儿,自然有一种极度的庄严感觉。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李璇,都不自主的集中在了他们的举止上。

军服,高腰马靴,还有缓慢的鹅步,点缀着那一束粉色玫瑰花。那种戏剧性的张力,让人都有些透不过气儿来。

张旭州缓缓的将玫瑰花儿放在李璇床前,两人又是一个敬礼。慢动作似的转身,然后正步离开。

直到他们走出门外许久,李璇才从梦中惊醒一般,轻轻的吐出一口长气儿。将静静躺在床上,犹自带着晨露的玫瑰花儿捧起放在了手中。

这是十八朵粉色的玫瑰,洋人那里的花语,也没有十八朵这么一说。在花瓣上,还有着一张卡片。拿起一看,却是几行小字。

“我一个命令,可以让象送花人这样的勇士出生入死,而毫不退却。但是对于你,却只有送上一束花。枪炮在你面前,也只会发射出玫瑰。

至于为什么是十八朵,因为我知道你是十九岁,另外一朵,我想就是你吧。

徐一凡。”

李璇低低的啊了一声。

李大雄悄没声儿的做了一个手势,满屋子的丫鬟都悄悄儿的退了出去。

※※※

“能成么?”李大雄和楚万里还有张旭州鬼鬼祟祟的聚集在一处,探头探脑的向李璇的卧室看去。

张旭州擦着额头的汗,大声喘气:“我这一身白毛汗啊!没想到跟着大人,还要给派来干这个!”

楚万里要笑不笑,一脸全是看着了好戏的兴奋:“我说老张,这可是咱们将来主母候选人之一啊,帮大人送花儿,小意思。你又不是没在大营里面顿过,北洋营务处总办太太经过。咱们当兵的还要办差跪接跪送。你再受不了,别当兵了吧。”

张旭州脖子一梗:“除了我们大人,你让别人来使唤我干这个试试?这次泗水经过,我是对大人死心塌地儿了。因为只有咱们大人,才有这个气魄挽这末世!”

张旭州大嗓门一震,李大雄和楚万里都懒得跟他讨论了。明明在商议替徐一凡泡妞的,扯军国大事儿的话题太煞风景。

李大雄和楚万里眼神儿一对,两人都偷偷读过徐一凡那张卡片上的话儿。言词白话不说,怎么看着怎么就觉得身上很寒。这脸皮要多厚,要多事儿事儿的才说得出来这种话?徐一凡是从哪儿学来的,女孩子吃这套么?

不过,李璇读着卡片,眼波流动。似喜还羞的样子。

却是真的很美。

※※※

海天寥廓,远处的夕阳渐渐没入海中。燃得西方海面,就是一片血红的颜色跳动。

邓世昌站在舰桥上面,任晚上的海风,将他的衣襟高高吹起。他眼神只是望向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条铁甲巡洋舰,拉出乌黑的烟气儿,钢铁的身躯沐浴着今天最后一道阳光。向海洋的深处驶去。

这两条军舰,才是真正的泗水华人的保护神。而邓世昌,在这次泗水炮案当中,也许是一个比徐一凡更加伟大的人物。

可是徐一凡现在风光无限,已经加了钦差大臣的衔头。而邓世昌的前途,却仍然是在莫测当中。

致远来远,在徐一凡交涉期间,仍然奉命在泗水外海游曳,一旦有警。暂时归徐一凡节制指挥。偶尔他们会靠上某处海岛补充淡水食物。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是以最节省煤炭的经济航速,在绕着泗水周围转圈。

北洋水师,和北洋衙门发来的电报,语气都是平平淡淡,不疼不痒。但是只要是在淮系呆过的人,都知道这种背离团体命令,私自行事的举动,是犯了多大忌讳,未来的命运如何!

这段时间,没人敢打扰一直象山一样沉默的邓世昌。他只是一天连着一天的,带着他的爱犬太阳,在舰桥上面久久站立。

舰桥下面的钢体噔噔作响,却是致远管驾挎着望远镜快步走了上来。这些天下来,这位坚韧能干的副手也瘦了一圈儿。整天只是咬着腮帮子和自己较劲仿佛。他站到邓世昌身边,也向远处看去,淡淡的道:“军门,咱们淡水又要补充了?明天是不是靠港?”

邓世昌半晌才嗯了一声。两人又不言不动的站了良久。邓世昌才打破了沉默,低声道:“明天,那些华社据说要开什么南洋宗亲大会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重生的节日啊。”

陈金平苦笑道:“是,恨不能也侧身其中看看啊。”

邓世昌拍了拍栏杆,用劲很大,似乎拍出了金石之音。陈金平看着自己长官,低声道:“军门,您后悔么?”

邓世昌看他一眼,轻轻摇头。

陈金平一笑:“我也不。”

邓世昌拍拍他的肩膀:“我一直记得在马尾海军学堂上课学到的第一句话儿,兵船,就是一个国家浮动的国土。是国家威严的象征。我也是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的,别忘了这个。这次,其实我很安慰。男儿能遂平生之志,带着兵船卫我同胞,扬我国威。还有何憾?只是有点舍不得这条船,舍不得这些我练出来的兵罢了……将我放在陆上,我想自己也就死了一半。纵然无事,也是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