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鲜 第二十七章 东亚大势(第2/3页)

“……别太快的吓着清国人,就是只先派这六千人的支队足矣。让他们以为,他们那两万多淮军还能保住朝鲜。李鸿章太自信他的交涉能力——东方俾斯麦嘛!让他慢慢去交涉好了,为了加强朝鲜驻军力量,作为交涉谈判的依靠。北洋水师必然大举出动,昼夜不停的往返中韩之间,运输物资军火……海上决胜之后,再麻烦陆军大举出动,一举摧垮李鸿章所有有战斗力的军队,那时候,清国……,不,支那的大门就全部为我们敞开了!”

“关键中的关键,就是未来的海上决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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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军门,中堂急电!”

水师中军总兵刘步蟾急急的敲了敲定远舰提督官舱的房门,一听没有动静,又急切的再敲了两下。

官舱之内,传来了丁汝昌疲倦的声音:“子香,进来吧。”

从昨夜丁汝昌被惊起,到现在为止,一天快过去了,丁汝昌一点都没有消息。

汉城事件,如惊雷击头,打在了北洋文武上下头上。谁都知道这场事变的后果!

陆师诸将不用说,一堆堆的电报发给北洋中枢,请示办法。听说老中堂在睡梦中被惊醒,吓得呆了小半个小时。紧接着就是一堆电报又砸给现在暂时在仁川的北洋水师高层。

要求收集水手军官上船,加煤加水,随时准备生火起锚。丁汝昌也从陆上官衙搬到了镇远号上面。水师的判断一致,如果要准备作战,水师兵船军舰,绝不足用。

将近一年时间耗用下来,军舰状态极差,弹药缺乏,人员不整。如果要进行海上战斗,必须回母港修整补充整理。水师一去,陆师就失去保障,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水陆配合,将主力撤回国内,先固根本!丁汝昌当即和陆师诸镇往来电报商量。除了叶志超和马玉昆卫汝贵不表态,聂士成和左宝贵都赞同他的意见,顿时就发了一个联衔电报过去。要求立即整备主力,回国!在朝鲜这里,既有徐一凡的兵,再留三四千陆师足矣。只要主力能保存,万一打起仗来就有办法!

现在刘步蟾手中拿着的,就是李鸿章的回电。

当刘步蟾走进丁汝昌的官舱,就闻到全是叶子烟的味道。丁汝昌不大抽烟,这一天下来,却不知道抽了多少!就瞧见他眼窝也青了,眉毛都耷拉了下来,坐在那里慢慢的喝着浓茶,还在撑着。

官舱之内,到处都是海图,笔砚墨水,放得到处都是。

刘步蟾皱皱眉头,将电报纸递给了丁汝昌,自己过去打开官舱的舷窗。海风吹进来,让脑子已经成了一锅粥的丁汝昌精神就是一振,忙不迭的打开了电报纸细看。才看了几行,就猛的一拍桌子,笔墨纸砚全部跳了起来,墨水溅得海图上都是。

“中堂老了!难道还嗅不出这里味道?”

“大人,回电是什么意思?”

丁汝昌抖着手将电报纸递给刘步蟾,低声道:“你自己看,自己看……中堂要我们稳住朝鲜局势,不得稍有退让。陆海水师主力集于此,日人应不敢轻动……中堂说日本国内正是萧条之际,伊藤内阁两遭弹劾,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此次朝鲜虽然衅起,但一年前汉城宫变如此大乱,中堂仍以一人之力交涉平息之。此次俄国公使喀西尼已经向中堂表态……‘俄韩近邻,亦断不容日本,忘形干预’……糊涂,糊涂啊,咱们主力于此,态势已经恶劣得无以复加。国内又空虚如此,实力没了,拿什么来交涉?”

刘步蟾是个细致的人,不言声儿的仔细看完了电报,低声道:“中堂也有他的顾虑,电报里面也点出来了……太后万寿在即,撤军朝鲜,是大伤朝廷和老佛爷体面的事情,这一层中堂虑到了……还有一条,就是咱们北洋这次声势复振,中堂已经是小车不倒只能往前推了,上次朝鲜事情,没把徐一凡收拾下来,这次如果又是先撤主力,只怕朝堂清流攻击也受不了,北洋这次如果不强撑着,一旦垮下来,只怕再求往日地位也不可得!”

一说到北洋团体自己的利益,丁汝昌就再没有话说了。默然半晌,轻轻道:“那苦心养育二十年的水师,就这么断送了不成?”

刘步蟾也是脸色铁青,只觉得两头为难。北洋团体势力是大局,可是水师也是海军种子啊!也是他们这些人地位的依靠,最重要的还是大清海上屏藩!

怎么办?怎么办?继续电请中堂撤军?

丁汝昌站了起来,一圈圈走动,只是喃喃自语:“到底有什么人,才能挽此危局呢?没有非常手段,不能当此风涛险恶!中堂已经要撑下去了,咱们处于危地,也只有联合起来想法子,求生路!”

他站定猛的抬头:“叫邓正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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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中堂,要撤兵啊,必须要撤兵啊!”

说话的正是张珮纶,这位李鸿章的风流翰林女婿再没有了往日潇洒蕴籍的模样儿,只是追在李鸿章后面,不住的求肯。

李鸿章坐在签押房公案后面,杨士骧和几个师爷,不住的捧来文电请他批阅。

老头子脸色铁青,咬着牙齿只是和自己过不去,隔一会儿就要一个滚热的手巾把子,擦着脸,将不多的精力全部挤出来。

朝鲜事变一发,各处文电就像雪片一样涌过来。朝廷的上谕垂询,总理衙门的外务咨询,朝鲜驻军的请示办法,各地北洋官吏观望风色的电报……将老头子忙了一个四脚朝天不落地。

更兼心里油煎火煮似的,这年来怎么就这么不顺!

杨士骧又匆匆的走了进来,看了张珮纶一眼,低声向李鸿章道:“中堂,俄国公使喀西尼大人已经到了天津,要和中堂会见。英国公使欧格纳爵士大人也回了消息,说明日和中堂会晤。”

李鸿章一听,就赶紧站了起来,伸手就要自己的大帽子。朝鲜此次死了几百东洋人的事变出来,他调停的希望就是指望俄国人了。老头子玩儿了一辈子的以夷制夷。他也知道英国和日本交好,可是合大清和俄国人的力量,这么大的两个国家,小小日本还敢动手不成?难得的是,这次俄国人也这么积极!

看着李鸿章要出门,张珮纶顾不得,一下拉着李鸿章胳膊:“中堂,不撤兵,北洋死无葬身之地!不仅朝鲜要丢,大清也危险啊!”

李鸿章猛的转头:“幼樵,你胡说八道什么!当年中法战争,就让你破胆了?老头子宦途四十年,转战过万里。法国,英国,台湾,朝鲜,什么时候不是我安顿下来的?撤兵,撤哪里去?日本人还没动作,你就慌得跟什么似的……撤兵了之后,朝廷体面放哪里,北洋的体面放哪里?昏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