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鲜 第四十六章 风雷(中)(第2/3页)

说罢猛一挥手,两个戈什哈上来,一个一踢那哨官腿弯,他一跪下,那戈什哈就扯住了他的辫子,另一个顿时就是一刀挥下,血光冲天而起。

聂士成看也不看那颓然倒地的无头尸首,对还跪着的那几个押解逃将而来的兵弁大声道:“右营记赏二千两!要现的,自己搬!”

那几个兵弁都是营官的马弁,押解聂士成这个堂房侄子过来,以为聂士成就是责打一下,要他戴罪立功,也未尝没有营官想看看风色。昨天夜里,聂士成抵达慈山前线,下了死命令,所有营官上一线,他就坐在他们背后!现银子搬出来,打好了当场发赏,有一个退下来的,他聂士成认得,鬼头刀不认得!

打得这么辛苦,退下来的都砍了,前线死伤惨重也不敢退,看着那排人头胆寒!这个营官推下聂士成侄子过来领罚,也是想看看风色,要是聂士成不杀他的头容忍了,他们自然也可以顺势退下来。老军门应该不是想他这些嫡系心腹打光吧?

谁也没想到,聂士成和他这个侄子话也没说几句,连碗送行水酒都没有,说砍就砍了!

几个马弁对望一眼,再看看那排人头,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抬头惨笑道:“军门,到了这个份上,还说什么银子,我们也带不进棺材……标下回报营官,打完就算,至少见得了祖宗!杀多了鬼子,还有赚的!……营官还有话要标下回报,现在右营阵地上面,能战的不过百人,鬼子还在冲击,请军门调派些援兵!”

聂士成身子一抖,回头看看,自己的亲兵中营已经抽调光了,全部填了上去。看看远处,枪声又紧密了起来,硝烟一阵阵的飘来。他抬头看看头顶蓝天,哈哈一笑,猛的招手,那排捧着鬼头刀的戈什哈轰然应是,聂士成一紧腰间皮带,伸手抄起一支步枪:“跟聂老子上去!”

他还没动步,那两个禁卫军联络军官已经拉住了他,两个年轻军官笑道:“大人,这杀鬼子的买卖,就不要和标下们抢了吧?给咱们一半弟兄,咱们上去!后面还要军门坐镇,等着迎接徐大人!”

聂士成反手握住他们的胳膊,三人对望一眼,看到的只是坦然。聂士成一笑:“看来拼了我这枝军,给国家保住禁卫军,还当真没做错。今儿是二十七了,两位兄弟放心,有我聂士成在,怎么也替徐大人守到三十日!鬼子过不了我这支军!”

※※※

枪炮声响了一天,也许是老天爷都厌倦了杀戮,让夜色早早垂下来。激战死斗了一天的战场,终于沉寂了下来。

战场上面,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道,犹自在夜风当中不肯散去。

战场上鬼火点点,还有没断气的人低沉的呻吟声飘荡。

两日血战,聂士成所部伤亡近半,而日军也付出了近千人的惨重伤亡!

公平的说,按照两军的战斗素质,要不是聂士成所部得到了徐一凡的大力补充,军火弹药充足。而日军轻兵袭远,弹药缺乏,几乎断粮,没有重火器。优势兵力攻击下,聂士成所部就是再怎么死斗,也应该被突破了。

夜色下,一群憔悴疲惫的日军军官,扶着指挥刀围坐着篝火,只是呆呆的对视。

三日强行军,两日苦战,已经将名古屋兵团第六,第六十八这两个最精锐的联队的战斗力发挥到了极限,打到现在,已经是疲不能兴。士兵精力体力完全透支,而且士气也有所动摇。让他们再度发起攻击,冲破当面之敌,再完成袭占安州的计划。除非出现什么奇迹,否则只能承认失败!

谁知道聂士成所部居然在这里打得这么硬!本来在川上的全盘估算当中,这些暂时依附徐一凡的淮军,不可能为了不是他们系统的徐一凡这样死战,两天时间无论如何也突破了,乐观点也许只要一天。淮军溃败,他们这两个联队就可以在八月三十日前袭占安州,这个时候就算徐一凡赶到,而第三师团剩下两个联队和辎重弹药物资也赶到了。正好可以掩护他们的后路和侧翼,死死的将徐一凡所部切断在朝鲜。水路旱路,全部断绝。

只要徐一凡的禁卫军陷入孤立,他的所有战略主动权就已经丧失,而他也可以顺利陈请大本营,转用战略预备队第一师团再从大同江登陆,将清廷最后的希望歼灭于朝鲜。则陆军的面子就挽回来了,而清廷也无法再做抵抗。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两天下来,现在已经二十七号了,还是没有冲破慈山一线!再打下去,只要再耽搁一天,就算能击破聂士成,也不够时间赶到安州袭占这个要点了!

川上操六端坐正中,虽然神色不动,可是内心却乱成一团。

谁知道那个天杀的徐一凡是怎样让聂士成为他如此效死的,天知道以为把握极大的这行险计划怎样濒临失败的,天知道他为什么始终就不是那个清国毛头小伙子的对手!

军官们先是低低议论,接着就是声音越来越大。

“第六联队伤亡已经百分之三十……”

“六十八联队也差不多……”

“弹药没有了……”

“粮食也没有了,士兵已经有不少饿晕厥了……”

“我们要朝后退!和桂师团长后续赶来的大队联络上,我们只有承认失败!”

“牺牲了那么多人,难道就要放弃么?名古屋兵团的面子,陆军的面子,就这样丢干净么?海军取得如此大胜,陆军却有第五师团惨败,难道我们名古屋兵团也要惨败告终?”

“照这样,陆军一万年也打不下朝鲜!一个兵团填上去,失败,接着又填一个兵团。难道我们就不能集中主力于朝鲜?”

“集中主力与朝鲜有什么用?这是清国的藩属之地,我们只有打击他们的本部,清国人才会认输!争夺海权也是为了能进攻清国本部,阁下难道没认清这一点?”

“但是这样朝鲜的兵力就不足!如果帝国没有在两个战场展开决战的力量,那为什么还要发起这次战役?”

“这本来就是帝国国运系与此的国运之战!我们没有把握,就只有凭我们的决心,而清国人在这一点远远不如我们,朝鲜南部的攻略,海上的会战,大连湾的攻略,都证明了这一点!清国军队虽多,但是不是我精勇陆军的对手!我们的策略就是在所有战场都动手,在所有战场都把清国人打痛,这样才能最快的结束这场国运之战!”

“那徐一凡呢?那聂士成呢?”

看着那些少壮军官越扯越远,坐在川上操六身边的第五旅团旅团长大迫尚敏少将本来一直在闭着眼睛不言不动。虽然第六第六十八联队都属于他的旅团,这支第三师团派出的挺进支队也叫做大迫支队,可川上操六在,大迫就没有下过一道命令,被底下军官嘲笑为“木偶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