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鲜 第八十四章 底定(上)(第2/3页)

徐一凡是这支禁卫军的灵魂,楚万里是这支禁卫军的大脑,而李云纵,就是这支军队笔直的脊梁。

楚万里到来,两人分处两地快一个月,各担方面,又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李云纵看到他下马不过冷淡的扫视了一眼,看着楚万里笑嘻嘻的走过来,才冷冷道:“这么晚才到?本来以为你能到早一点的……好逸恶劳不改!”

楚万里笑笑:“我可没你那么斯巴达……战果如何?”

李云纵放眼扫视了一下四周,俘虏队伍还在源源不断的朝这里拥过来。看着禁卫军的两个高级军官站在这里,队伍当中的日本军官就开始行礼了。不过俩人没一个搭理的,李云纵淡淡道:“初步统计,俘虏已经超过了六千人,其他的还在涌过来,打死打伤,没有确切统计,至少三千以上。缴获大炮五十余尊,其他的,没法儿统计了……万里,出击得漂亮。”

楚万里笑道:“要是我不出击,你是不是就打算一头撞过来,和小鬼子死磕了?听到报告说你们动作也那么及时,我也吓了一跳,大帅这一家伙反应可不算慢!”

李云纵简短的回答了一句:“大帅就是大帅。”

楚万里笑着耸耸肩膀:“现在他可美了,咱们把活儿干完了……大义凛然完了,下面就该憋着宝耍坏啦……打仗,大帅不算太拿手,耍坏,那可是他长处……”

这个话题,李云纵绷着脸没有接话,只是轻声道:“大帅身边,就留了陈德一个戈什哈……我已经把溥仰派回去了,顺便请大帅指示下一步动作,是不是马上对金州旅顺接着发起追击……”

楚万里大大咧咧的一摆手:“派溥仰回去了?其实犯不着,现在准是有人排队去请罪的请罪,表忠心的表忠心呢……下面也没咱们什么事儿了,金州旅顺,囊中之物耳……大局底定!……我倒是打算请假,去上海耍一耍,云纵,要不一块儿去?”

两人正低声交谈,就听见市街那头传来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李大人!李大人!好歹算是赶上了,兄弟全军皆至,请李军门发令,是不是马上进迫金州旅顺……李军门,您一声令,兄弟把命都豁上!”

两人转头,就看见一队狼狈不堪的清军夹在禁卫军队伍当中,一边是光头西式军服,一边是号坎大辫子,对比再明显不过。几个戈什哈簇拥着禁卫军第三镇续备军协领徐邦道,深一脚浅一脚的连滚带爬过来,忙不迭的就朝着他们唯一认识的李云纵卖好。

也亏得徐邦道反应快,三支营头里面跑了个第一。这次也当真卖命,死赶活赶,居然当夜就到了牛庄,一路上还小有斩获。他背后北洋靠山已倒,横竖是要找新团体的。前段时间还看看风色,这个时候就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天下督抚,谁还有徐一凡声望高,气量大,更加上前途无限?此战底定,徐一凡再也无人能制!

国朝二百余年,这是扶危定难第一功!道光爷以降,也从无此等大帅在国战当中,如此扬眉吐气!

一方面是真的服了徐一凡的胸襟手腕本事,另一方面也未尝无有触动。他们在观望,在踌躇,在东想西想的时候。也只有徐一凡,顶着压力,仍然一心在此国战上,直到一战功成!跟着这样的大帅,至少不会象跟着中堂爷那样对外窝窝囊囊的。

宋庆和依克唐阿怎么样他徐邦道不管,反正这支从拱卫军和旅顺北洋残兵改过来的营头,是跟定徐一凡了!

李云纵和楚万里对望了一眼,楚万里笑笑,低声道:“我说什么来着?该是有些人选队站的时候啦!这家伙,你打发吧,我找地方睡他妈一觉去,累个臭死,也没见多一文饷钱……”

※※※

辽南钦差诸军营务大臣行辕。

大雨如织。

雨幕当中,数十将佐按刀肃立在空荡荡的辕门大营之外,白发老将宋庆赤裸着上半身,背后背着荆条,跪在雨中。大雨将他白发白须打得透湿,更显得衰颓不堪。周围全是毅军将佐,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可是怎么劝宋庆,怎么拉宋庆,老头子都不肯起来。

毅军上下,都觉得灰溜溜的没脸。徐一凡拉回来反攻的三支军队。毅军当初是打得最苦最狠的,反攻为子弟报仇呼声也最高。结果反攻开始,宋老军门却打得最是有气无力。禁卫军一战功成,徐一凡把他的戈什哈都填了进去!结果到了今日中午,毅军才开始过河追击。徐邦道跑得最快,依克唐阿抢了田庄台,宋老军门这些眼前的功都不去抢,却带着他们去找鬼子最多的地方打。结果过河之后才发现,禁卫军几乎把什么活儿都干完了。

就算如此,鬼子崩溃成这样,老军门带着他们,千把鬼子俘虏是能抓的,这种便宜大功,还能轻轻放过?谁成想宋老军门却铁青着脸自语一句:“没脸见人!”带着他们就返回了辽河西岸,如此大雨,就来徐一凡行辕之前负荆请罪!

决心投靠的徐邦道跑得飞快,凑得最近。依克唐阿是满人,投谁也不会投徐一凡,现在就盘踞田庄台,借口整顿队伍,准备继续听令出击,就是不来照面。毅军上下最是不尴不尬,投徐一凡拉不下脸,要不干脆就学依克唐阿,心狠一点儿,干脆不和徐一凡照面,谁知道老军门发了什么痰气儿,非要来负荆请罪!那徐一凡架子也真大,居然就让老军门在这大雨当中,跪了好大一会儿,那头就是帘幕低垂,就是不出来!

宋庆却越跪神色越是宁静。可饶是他心静如水,初秋大雨下彻骨的寒意,身子骨却有些当不住。微微在那儿发颤。一个亲信副将忍不住,扯下斗篷就披在他身上。宋庆身子一扭,又把那斗篷甩在地上。那副将扑通一声,和宋庆跪了个脸对脸,声泪俱下:“军门,您身子骨当不住啊!徐大帅立了大功,要怪罪什么罪过下来,咱们领了,朝廷也会伸把手的!”

宋庆冷冷瞧了他一眼,蠕动着冻僵的嘴唇:“混!摸摸良心,咱们还有脸没脸?人活一世,凭的就是良心,知道对错!我跪的不是大帅,是跪的死在这里咱们几千弟兄!当初咱们可是一起发誓,要为他们报仇的!现下我们做的却是什么?人错一次就够了,难道还要一直错下去?大家还没想明白,什么道儿咱们该走,什么不该走?要怎么做,才对得起死去的弟兄,才对得起祖宗给咱们的这个身子?”

他一句句说得艰难,身后将佐也全都动容。毅军久驻口外,吃的饷少,过的日子苦。甲午战事起后,闻调即至,诸军当中,也打得最苦。到了最后,对朝廷忠心耿耿,却落了一个没下场!此战内幕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也就罢了,也当真对不起死去的弟兄和自己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