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六十二章 风起(五)(第2/4页)

复生,你要死了。

我……也希望你死。

和几个女孩子笑闹温柔,不过只占每天很少一点的功夫。更多的时候,他却是在背着手走来走去,静静的想自己的心事。等着北地的消息进一步的传过来。

在北地他派的两条线,一条是盛宣怀。一条是楚万里。盛宣怀每天都有一大堆情报传过来,字里行间,都是请罪。谭嗣同已经渐渐稳定住京城局势,他花了那么多钱下去,布置的倒谭事业却告失败,徐一凡给他们的使命就是要让北地大乱,结果他却办砸了差使……

徐一凡看到这些,不过淡淡一笑,吩咐归档。

风起了,血却还未曾落下。

是血,而不是雪。

楚万里抵达北地之后,给他只来过两三份情报。这却是他最看重的东西。特别是关于韩老掌柜带着大盛魁子弟隐藏在香教背后的蛛丝马迹,让他坚信不疑。这血,注定将落下来!

他等着北地大乱,等着谭嗣同作为最后一支能稳定北地的力量轰然崩塌。让他徐一凡成为中外唯一的选择——只要他以迅雷闪电一般的速度迅速平定北地局势,那这个清,就算篡到手了。只要将这个中枢威权崩塌的空白控制在最短时间之内!到时候他不仅仅是国内的众望所归,也是西方列强在远东抵御俄国扩张的唯一选择!这个时候,估计那索尔兹伯里特使正在拼命给国内发电报呢,让大英帝国早点做出抉择。请这家伙到南京来,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其他各地归心,如何建立新的统治体系。那都是细务了。甚至都用不着他自己去布置,新的官僚体系就会自己磨合融洽,继续各安其位。

摆脱了满清末世的这个国家,就将走上截然不同的另外一条道路。虽然这以后建设的道路更为艰难,甚至超过他这条逆而夺取的道路十倍,却不是他眼下要考虑的问题。

虽然他会尽力缩短这动荡的时间,可是这血还会汪洋恣肆的将整个北中国染得通红——他虽然早已下定决心不再犹豫,但是让他还能毫不动容,甚至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这未免就太牲口一些了吧?他以前不过就是一个废柴小白领罢了。为了这个,他连一个知性眼镜娘加一对极品双胞小萝莉都给放弃了。

既然情绪不高,而且反正要等着北地局势变化起来自己才出招。那还不如这几天在家陪老婆呢。

只是在和李璇杜鹃洛施她们调笑的时候儿,徐一凡偶尔会恍惚失神。

“……复生复生,你知道你将来的命运么?你知道……我也希望你死么?”

※※※

南苑附近,香教里香坛。

北京城的动荡,在通直隶都激起了最大的反响。但是这个荒僻小村,白天却还是安安静静。只是每天晚上,到这里,从这里出发的快马,却多了几倍。村子的警戒也越发的严密了。甚至伪装的警戒哨,都放出去四五里地!

在村子里头一处堂屋之内,二十几条汉子正济济一堂。外面冷,里头却又是香又是火的闷热无比。堂屋正中供着无生老母莲花坐像,盖着八卦杏黄的绸子。下面老大一个香炉,插着粗粗的线香。二十几条汉子没人说话,只是看着站在香炉前面的阎书勤阎尊者在恭谨的上香。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香教外香堂的骨干。韩老爷子隐身幕后,挂的也是护法名义。这些年在外奔走,四下传香,联络各处的,就是这些汉子。他们多是光绪八年香教起事被镇压之后的孑遗。不像那些看着香教这两年势头起来才加入的大师兄大师姐。对香教事业信得最虔,对洋鬼子和教民的仇恨最深。扶清灭徐什么的,都是屁话。熬到现在,为的就是香教自己坐江山,杀光天下洋鬼子和二毛子!

前些日子阎尊者四下奔走,压制着他们这些最为嫡系的骨干蠢蠢欲动的势头。虽然大家伙儿勉强都忍下来了,但是还是在心里头嘀咕:“阎尊者不是真投靠了朝廷吧?”

各位嫡系大师兄这次挑兵当中,也没被挑多少,不少位置给那些新进投机的大师兄们给抢走了,尤其以延庆那个得意洋洋的刘大侉子为甚。延庆标到南苑入营,刘大侉子带着红顶子得意洋洋的坐着大轿穿州过府,阎尊者一路陪同到底。很是经过了在座不少人的地盘,不知道有几个人喝了酒后就当着手下兄弟大骂出口:“阎尊者看来是要拔了香头,不管咱们了,奶奶的,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咱们自己干!”

直到阎尊者突然将大家召集过来,大家伙儿才发现,阎尊者还是那个光绪八年事败之后,尸堆里头救出了无数兄弟的阎大师兄!

阎书勤上完香,转过头来一擦脸上的汗水。红红的香头,照得他脸上伤疤更是狰狞了几分。

“哥几个,这些伤疤,都是光绪八年,朝廷给打的,二毛子团练给打的!咱们谁都记得,当初咱们死了多少弟兄!过去十几年,咱们风里跑雨里钻,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凭什么他们二毛子住大屋,有肥田,到了州府县打官司,一张二指宽的条子过去,不管有礼没礼,咱们就是几百板子但受无辞?你们以为我姓阎的现在好过一点儿了,就忘了当初的苦日子了?老子烧成灰,也是无生老母座下的小鬼!”

大家伙儿眼镜眨也不眨的看着像一尊铁塔也似站在那里的阎书勤。

“……朝廷假好心,看着老百姓们都烧香。认了咱们一个义民的称呼。可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谭嗣同为什么不让咱们全部入伙当新军?为什么不许咱们找二毛子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都他妈的坏了良心!现在谭嗣同更是谋朝篡位,掌了大权。咱们再忍下去,那就只有等着他稳住手脚,再一个个收拾咱们!他妈的,只有干起来!现在皇上也不是皇上了,朝廷也不是朝廷,谁有本事有地盘有力量,谁就是天皇老子!咱们就要把香教的本事力量都给拿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片粗重的喘息声音。

“昨天议了一天,一句话,就这么干了!先不在北京边上闹……南宫的曹大师兄!”

人群当中一个黑胖子忽的一声站了起来:“尊者,我在这儿得着您的令呢!”

阎书勤板着脸一摆手:“不是我的令,是无生老母的法谕!南宫一家法兰西,一家比利时的教堂,几千上万的二毛子。大宅子就是百多处,离北京城也远点儿,就在那儿闹起来!让姓谭的够都够不着!烧他们,杀他们,抢他们!不管是真毛子还是二毛子,一锅都烩了他们!开仓放粮,劫富济贫,我就不信百姓不跟着我们走!”

那姓曹的黑胖子嘿的一声:“尊者,您瞧好吧,非给您闹出个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