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裴三郎从小不缺营养, 从三岁就开始练武健身, 那身体壮着呢, 雪地里这么一通折腾,不要说感冒打喷嚏, 还出了不少汗。他红光满面的,想装病都很难,于是, 进府被送进房里,一块金叶子塞到了医匠手里, “我因受到惊吓又受风寒,高热昏迷,呓语不断, 很是凶险。神医医术高超,不眠不休, 连夜救治, 总算救回我一条小命。陈武侯府对我裴三郎有救命之恩。”

医匠:“……”

镇武侯:“……”然后就见自家小儿子朝他眨了下眼。他对医匠说:“收下,万事有我担着。”

医匠道谢, 说:“那我为三公子开药。”他对裴三郎说:“至少服三日,偷偷倒掉也成。”

裴三郎谢过医匠, 这才让仆从把他的衣服箱子抬进屋, 烧热水, 点炭炉, 他要洗澡。

裴三郎洗完澡出来, 就见到镇武侯坐在他屋子客厅的矮桌旁, 神情美滋滋的。

镇武侯见到裴三郎出来,说:“我儿真是聪颍过人。”

裴三郎说:“父亲你也不差……相当机智,当机立断,剑术精妙绝伦,把朝武侯世子一剑削成秃顶还不伤其头皮。”削成秃顶,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也是奇耻大辱,在这地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跟被砍头都差不多了。

镇武侯说:“我去年见到朝武侯时,他的身体就不大好,今年只见朝武侯世子和朝武侯座驾,却不见朝武侯,想必朝武侯已经病得动不了身。朝武侯世子虽然能袭爵,但世子袭爵需要先奉三千金及表书交到太礼府衙,再由太礼府衙上呈天子,天子召见之后,再行定夺世子是否能够袭爵封侯。衣冠不整是断然不能面见天子的。”头顶缺了一大块没头发,世子冠帽都戴不稳,那么失仪,还怎么见天子请封。

裴三郎满脸佩服地冲镇武侯竖了个大拇指,点赞。他笑眯眯地说:“其实朝武侯世子头顶秃发的问题很容易解决。”戴顶假发不就得了。不过,双方府上这种关系,就不用告诉他了。

镇武侯说:“说说。”

裴三郎坐到镇武侯的身边小声说,“取奴隶的头发洗净,编织成假发戴在头上就成了。”

镇武侯皱眉,茫然地看着他,问:“如何编织?”

裴三郎说:“待我得闲,制一顶假发给父亲看看,你就知道了。”他想了想,说:“是得准备一顶备用。”

镇武侯莫名其妙地看着裴三郎,问:“做何用途?”

裴三郎说:“如果朝武侯世子拿他的头发做文章攻击父亲,关键时候父亲甩一顶假发给他,能把脸啪啪……让他颜面尽失。”

镇武侯发现这小儿子的脑子,他有时候实在是难以跟上。

医匠熬好药端到门口,喊道:“侯爷,小公子,药煎好了。”

裴三郎示意他端起来。他闻了闻药,中药混着姜味。他喝了一口,那是又苦又辣,脸都皱了起来,黑糊糊的中药,也不知道加了多少姜。

姜!裴三郎“咣”地一下子把药碗搁在桌子上,对医匠说:“你去把熬药的残渣给我送来。”

医匠吓得扑通一声跪地:“此药断无问题。”

裴三郎捏着鼻子把药喝光,对医匠说:“我没说药有事。”喝点混着中药煮的姜汤去去寒气,以免感冒。这可是一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他喊来裴六,去把药渣端来。

镇武侯好奇地看了眼裴三郎,耐心等着。

没过多久,裴六便端着熬药的陶罐进来了,小心翼翼地放在矮几上,说:“全在这里,一丝没漏。”还把医匠带到府上的药和药童也都带来了。

裴三郎拿起刀子在药罐里翻找,找出一大坨老姜。

医匠赶紧说:“此乃姜,味辛辣,驱寒。可防治风寒。”

裴三郎用刀子戳着这块汤,两眼直发光,说:“还可以炖汤去腥膻。”姐姐吃了好几年除了盐什么都不加的纯天然炖肉,可算是有点调味料了。他果断地从医匠带进来的药材里把剩下的几块姜扒拉出来,交给裴六,说:“晚上炖肉,里面放姜。姜拍烂放进去一起炖,效果更佳。”他又再扒拉别的药材,都是些草茎树皮和叶子,全都不认识。他告诉镇武侯:“姜葱蒜,厨味三宝。”又问医匠:“你可有种姜?”

医匠说:“这是防治风寒的良药,自是有种的。”

裴三郎说:“那就买一框。”

医匠:“……”他被噎了两下,应道:“喏。”

裴三郎说:“会付你铜钱的。”

晚上,裴三郎和镇武侯吃到了加姜炖煮的肉和汤。

裴三郎发现镇武侯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简直没有上下限。镇武侯现在都不问他是怎么想到或者是知道的,简直是不问原由的无条件信任。虽然他挺惊奇的,却也少了很多顾虑,有什么都可以跟镇武侯说上几句。而且他觉得吧,镇武侯能把朝武侯干的那些事忍下来,且一忍这么多年,就凭这忍功和心胸魄力就不是一般人。

换个人遇到镇武侯那事,铁定当朝跟朝武侯闹起来,而镇武侯在朝庭里没根没基,又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分分钟就被人灭了。镇武侯要是不忍下来,只怕二十年前就已经领了盒饭。从朝武侯堵门这事来看,他这些年只怕是没少给镇武侯下绊子,镇武侯人缘差,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穷吧。

他想着镇武侯经常上山,说不定能遇到些没被发现的食材和作物,于是把常见的几种调味料、棉花告诉镇武侯,请他进山后留意一二。

镇武侯抬起眼皮子看了眼自家的天神儿子,心说:“你是半点都不掩饰。”又想,自家儿子又不知道他是天神下凡,不加掩饰也是正常的,于是叮嘱裴三郎,这些可以在他这里说,去到外面就不要提。

裴三郎说:“这些能赚来铜钱金子的物什,我只对父亲说。”

“病”得严重的裴三郎“卧床不起”,他在给裴六、裴七和丫环小厮们上培训班之余,又祸害了几个奴隶的头发。一顶羊皮帽扔给奴隶,青铜刀嗖嗖地把奴隶的头发削成了板寸。这世界的人都不剪头的,一个个的头发留得特别厂,奴隶们也不洗头,头发里全是虱子跳蚤和虱子卵,头发更是打结成烂鸡窝糊成团。

于是头发到手后,先用水烫煮,打结的头发想要梳开,没有护发素之类的东西就只能靠近油了。

现在的油灯一般都是用动物油,他就让镇武侯派给他的长随去找植物油。

长随找来镇武侯用来抹头发的头油。

头油,又称花油,是从花里面炼制出来的油,带有香味,非常昂贵。

镇武侯平日里绝对舍不得用的,以前都是去见天子时才抹头油,如今为了搭配身上的华服才开始每天往头上抹油,用得极其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