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遮虏破敌 第一章新皇帝刘病已(第2/4页)

刘病已今年十八岁,已经不是当年在下杜县依附外家的那个骨骼未全的少年了。他前年结婚,妻子许平君是暴室啬夫许广汉的女儿。既然结婚,他也不再居住下杜,而是在许广汉一家的帮助下,在尚冠里买了一处第宅。当邴吉两个在驰往尚冠里的路途中时,刘病已正和岳父,还有几个三辅少年在热火朝天地玩着六博的游戏,谁输了就罚酒一杯,加一百钱。刘病已和岳父的手气和赌技都不佳,两个少年的身边倒是摆了不少筹码,显见得他们赢了很多。刘病已的妻子和岳母在一旁看得不快,岳母许妪更是不停地唠叨,叫他们别玩了,以免倾家荡产。许广汉输红了眼,尖声尖气地叫骂,死老婆子还不给我闭嘴,唠叨个不停,搅得老子心情烦乱。许妪遭到呵斥,大是委屈,泣道,我真是命苦,嫁到你们家没多久,你就被割了势,成了废人,我一辈子守活寡不算,现在你还把家产输个精光,还怎么过日子。女儿也让他嫁了个赌鬼,什么事也干不了,你说说看,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许广汉大怒,一掌拍在案上,还不快给我滚,你这臭婆娘,死婆娘,不是你在旁边一个劲地唠叨,老子今天也不会这么背运。

刘病已见岳父母发火,也有点害怕,对岳父说,阿翁,我们今天就玩到这罢。许广汉道,别理这个疯婆子,我们继续。那两个少年见场中气氛不佳,也推脱道,算了算了,今天不玩了。结清账务,我们走路。

许广汉傻了眼。怎么结账?他们玩了一上午,运气真是背得不行,把家里的耕牛和仅有的十亩良田都输光了。他不甘心地说,再来再来,赢了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两个少年都是三辅的无赖,本来也不是好惹的。听许广汉这么说,其中一个少年便冷笑道,真要玩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结清了账再说。嘿嘿,我看你这许老阉也拿不出什么来赌了。

另外一个少年笑道,阿兄,说话别那么刻薄,给人家许翁一点面子嘛。

许广汉怒道,你们他妈的怎么知道我没什么可赌,他指着房梁,大声道,老子就赌这间房子。

许妪尖叫了起来,女婿的宅子你也想输掉,我看你今天真是吃错了药……那个少年斜眼看了看刘病已,道,这间房子可是你的,你岳父有权力处置吗?

刘病已本身也好赌,况且岳父开了口,如果不答应岳父,岳父势必会生气,只好道,这宅子当初是岳父所赠,他老人家自然有权作主。

那好,拿契券来吧。那少年道。

于是继续赌局开场,可是许广汉手气太烂,没过多久,这栋宅子也变成了那两个少年的家产。许广汉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个少年直起腰,扬了扬手中的契券,笑道,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家。

许妪在旁边听得真切,嚎啕大哭。许平君在旁边不断地劝母亲,又满含责备的语气对刘病已道,你阿翁不懂事,你也学他的样,现在输光了宅子,我们住到哪里去?

刘病已也满面羞惭,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两个少年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道,王孙,我们先走了,你们商量一下,尽快搬罢。三天后一大早我来收屋。说着趾高气扬地抬腿就走。

许广汉赶忙爬起来,满面通红,唤道,哎,二位王孙慢走,咱们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其中一个少年嬉皮笑脸道。

这宅子能不能缓些时候收,我们一下子也找不到住处啊。许广汉嗫嚅地说。

哎,赌博要讲赌德,不但要玩得起也要输得起。这事没得商量,三天后,我们一定准时来接收房子。他又拍拍许广汉的肩膀,笑道,如果你裤裆里还有两个弹子,倒还可以抵押,可惜啊!

许广汉气得脸色发紫,这时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邴吉和刘德两个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邴吉是经常来家里走动的,大家对他的到来都不怎么奇怪。刘德是朝廷的宗正,从未亲自登门。刘病已正在诧异,刘德已经掰开封泥,展开诏书,道,制诏御史。

刘病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给他下达诏书,不敢多问,一家人赶忙跪下,等到听完制诏,都喜出望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许广汉尖着嗓子笑了几声,道,老太婆,听见了罢。还是乃翁英明啊。一不小心成了皇帝的岳父了。

那两个无赖刚才听见宣读诏书,早吓得顺势跪下了,等到听完诏书,都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许妪嘴里喃喃地说,这不是做梦罢?刚刚输得破了家,一下子就发了上万倍。不可能。她发了一阵呆,忽然道,谁说老婆子我不英明,当年把我们的女儿平君许嫁欧侯氏家,还不是你作主的。你又有多英明了?倒是我带女儿去看相,相者说女儿面相大贵,贵不可言,这一切都是天定,你这死老头子又有什么功劳?她说完,突然又哭泣了起来。

原来许平君早年曾被许嫁内者令欧侯氏的儿子,不料出嫁前,欧侯氏的儿子突然暴病而亡。后来在张贺的劝告下,许广汉要将女儿嫁给刘病已,许妪则发怒不肯,嫌刘病已不够富贵,因为此前她带女儿去看过相,相士说此女将大贵。最后张贺又请贵人去帮刘病已提亲,许妪碍于张贺的面子,才勉强答应,但开始仍是免不了唧唧歪歪地说些不好听的话。好在刘病已心胸豁达,对岳母的唠叨毫不介怀,许平君倒反而不好意思,岳母也就逐渐认同了这个女婿,一家人感情也越发亲密了。

此刻许平君见母亲哭泣,忙开口劝慰。许广汉笑道,我了解她,她这是羞愧加喜悦,不是真哭。许妪被他说中心事,抬头破涕为笑道,谁说我不是真哭了。

邴吉和刘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也劝道,好了,你们两个老人,就等着封侯罢。现在皇曾孙要先洗沐,换上御府的衣服,立即跟我们去宗正府祭祀诸位先帝。

许广汉走到那两个少年面前,笑骂道,你怀疑老子会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三天后我们就搬进未央宫,你来收宅子罢。我许广汉玩得起也输得起。当初输掉了裤裆里两个弹子老子也没皱一下眉头,何况一所宅子。

许妪听他说得不堪,骂道,还不闭嘴,一点体面都没有。

那两个少年突然咚咚咚地磕头,嘴里一连声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求大人饶恕小人罢。

许广汉踢了他们一人一脚,给老子滚罢,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子这么大年纪,还会跟你这两个小毛孩一般见识?

宅子和田产我们都不要了,不要了。他们爬起来,从衣袋里取出券契,放在案上,一溜烟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