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无法无天

神烈山顶。

皇上负手立于山顶天坛前的广场上。广场全由打磨光滑的青砖石所铺就,天坛由前朝所造,光是这片宽阔的广场,便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皇上静静的看着山下平原上,稀稀点点的战火,在那里,他的嫡长子,正带领着叛军,与龙武龙襄军进行着殊死的搏斗拼杀,而且看这情形,他的嫡长子输了。想到这里,皇上浑浊的老眼中不禁泛出几许苍凉悲哀之意。

最是无情帝王家,当至高无上的皇帝权位蒙蔽了人的双眼时,所有的亲情感情,全都成了利欲的垫脚石。帝王家的无情,就是因为它的外表蒙上了一层光鲜耀眼的权势光环,令帝王家的每个人都迷失了本性,变得残忍而贪婪。

皇儿,皇儿,你可知,朕的一切本就是属于你的。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夜里寒风拂过,皇上老迈的身躯不自禁的颤了一下,曹公公随侍在侧,见状急忙将手中一件狐皮大髦披在皇上的肩头。

“快天亮了。”皇上仰头,望着东方一抹鱼肚白,淡淡道。

魏承德躬身道:“是的,皇上,山下的战斗也快接近尾声了。恭喜皇上,又一次剿灭了谋反。”

皇上苦笑:“喜从何来?朕即位四十余年,谋反作乱之事从未断过,为何有这么多人要造朕的反?难道朕这个皇帝真的是个昏君吗?”

遥望山下的战火点点,皇上喟叹道:“……朕的悲哀啊!”

魏承德心头一凛,躬下身,讷讷无言。

北城楼里,一干侍卫侧立门外,正楼的大门紧紧关着,里面忽然一阵乱响,紧接着传来的方大人的惨叫声,其声凄厉哀怨,令人心生同情。

守在门外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由好奇的支起耳朵,细听门内的动静。

“啊——撒手!疼,疼……你这疯婆娘!”方大人似乎极为痛苦。

“哼!还敢对老娘毛手毛脚吗?”罗月娘语气得意无比。

“靠!不就是搂了一下你肩膀嘛,你至于这样对我吗?咱俩都那个……啊——我错了!你撒手,快撒手,我的胳膊断了……”

方大人话音刚落,只听到清脆的“喀嚓”一声。接着里面便悄无声息。

“呀!脱臼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罗月娘的声音变得惶急惊慌。

“……”

“方铮,你还好吗?你说话呀……啊!你……你哭了?”

“……”

“你……你别哭,擦擦眼泪,我……我这就给你接上。”

“……”

“喀嚓”

“啊——”

门外偷听的众侍卫脑门的冷汗渐渐流下,互望几眼,谁也不敢进去。

紧接着,正楼的大门“砰”的一声打开,方铮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踉踉跄跄从里面奔出,如同被十几个女流氓强奸过一般凄惨落魄,脸上还挂着屈辱的泪痕。

正在偷听的众侍卫吓了一跳,急忙目不斜视的站得笔直。

“呃……大人,您……还好吧?”温森小心翼翼的问道,眼睛不住的往楼内瞄来瞄去。刚才他也是众多偷听者之一,听方大人的声音,貌似吃了不少苦头。

方铮胡乱擦了把眼泪,努力板起脸,一本正经的哼道:“我当然还好,你们看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完全没问题。”众人急忙摇头。动作出奇的一致。

方铮稍觉宽慰,随即狠狠朝楼内瞪了一眼,恶声道:“对待不听话的婆娘,就要毫不留情的抽她!若敢扎刺儿,吾等男子汉大丈夫当狠狠拾掇之!”

“大人……英武!”众人齐声夸赞道。

“噗嗤!”楼内传来罗月娘的轻笑声。

众侍卫大汗,急忙扭头望向方铮。——不知这笑声又作何解释?

“你们听到了吗?哼,她怕极而笑了!”方大人一楞,继续嘴硬道。

“啊!对!大人威武!”潮水般的马屁顿时将方大人淹没。

……

负手立于城楼,方铮的目光望向北方时,已变得深沉。天快亮了,一夜未睡的方铮此刻丝毫不觉得疲累,不管他愿不愿意,太子已将大家强行按到了赌桌上,逼着所有人陪他豪赌了一场,这场以身家性命为赌注的赌博,已快到了定输赢的时候了。

不知此时神烈山下战况如何,按说他和皇上提早布置,该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可是最后却忽然多出一支叛军,而且居然就埋伏在神烈山北部,他们的存在,给一目了然的战局徒然增加了不少不确定因素。

这支叛军就像太子布置下的一把尖刀,在皇上最接近胜利的那一刹,忽然狠狠的刺向皇上的后背,如此一来,整个局势都会因这把尖刀而瞬间崩溃,太子必败的结局也会因此而翻盘,情势,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大人。天快亮了。”温森站在方铮身旁,神色怔忪的望着北方,脸上写满担忧。

“老温啊,这次我把影子兄弟们都拖下了水,万一……太子赢了,你们会不会恨我?等待你们的,可是抄家灭族的下场啊。”

温森一楞,摇头笑道:“兄弟们是心甘情愿跟着大人的,大伙儿读书不多,也不太懂什么君臣父子的大道理,只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就算输了,大伙儿跟着抄家灭族,那也不打紧,咱们下辈子从头再来过便是。”

“抄家?抄什么家?”萧怀远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神色间颇为兴奋。

方铮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还没回去?老待在城楼上干嘛?这里是军事禁地你不知道吗?”

“方兄,你是不是要去抄家?”萧怀远没答话,犹自兴奋的搓了搓手,眼中散发出的光芒,就跟饿极了的狼见到一块鲜美肥硕的肉似的。

方铮愕然:“抄什么家?没人招我没人惹我,我抄谁的家去?”

萧怀远一拍大腿,兴奋的道:“谁说没人招惹你?招惹你的人多了去了。满朝文武谁没招惹过你?——当然,那都是你先招惹别人的。”

“啊?”方铮大惊,委屈的看了温森一眼:“我有那么讨厌吗?”

温森面色尴尬,眼珠乱转,干笑道:“这个……嘎嘎,见仁见智,见仁见智,嘎嘎……”

方铮转头瞪着萧怀远:“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怀远恨铁不成钢的道:“带兵去抄家呀!”

“抄谁的家?”

“太子呀!”

“啊?你疯了!”方铮和温森大惊失色,齐声叫道。

萧怀远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光芒,道:“谁说我疯了?太子起兵谋反。如今正与皇上在城外交战,你们想想,谋反的人,他还有资格做太子么?皇上大胜回朝,肯定要追究太子的谋反之罪,太子死定了,抄家砍头已成定局,方兄,以你死要钱的脑袋瓜想想,若等到刑部和户部的人来抄太子的家,那还有你什么事儿?汤都捞不着一口喝呀!不如趁他们都在城外打仗,方兄顺手帮刑部和户部把这事儿办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