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闹市刺杀

这是一次毫无预兆的刺杀,不仅李二和一众侍卫没想到,连秦堪本人也没想到。

锋利的箭尖从木窗里悄然探出,沉稳地指着秦堪的脖颈,刺客的手很稳,眼法也很稳,数丈之遥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秦堪脖子上隐隐跳动的青筋。

箭尖泛着蓝汪汪的寒光,显然事先淬过毒药,只要擦破一点皮都是命悬一线的下场。

秦堪和李二众人浑然无觉地策马走在街心,秦堪心情有点乱,脑子里不断思索着用什么法子将开海禁的主张推行下去,在达到开海禁的目标的同时,又不能将文官们逼到绝路。

秦堪面临着和朱厚照一样无奈的选择,弘治先帝和诸多名臣花了一生的时间将荼毒百年的厂卫弹压下来,如今的厂卫已不像大明初期那样无法无天,厂卫的嚣张气焰也就渐渐低落下去,文官已成气候,天下人渐渐习惯了文官与皇帝共治天下的政治格局,厂卫行事便不能不顾忌一二。

秦堪命苦,生不逢时,动辄拿人下狱杂治残杀的幸福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所以秦堪想化解这个僵局,只能尽量用斯文的法子。

脑子里苦苦思索着对策,秦堪任由马儿信步而行,冬日里的一阵寒风吹拂而过,没来由的,秦堪后脖颈处莫名冒出一阵鸡皮疙瘩,连寒毛都竖了起来,然后便感到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四周仿佛顷刻间变成了一片死寂的荒原。

嗖!

破空之声在静谧中那么的清晰,如晨钟暮鼓,悠悠荡荡。

“公爷小心!”李二瞋目裂眦,拔腿便朝秦堪飞扑过来。

秦堪只觉得被一股大力使劲一撞,整个人横空飞起,从马上重重摔落在地,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惊怒之时抬头四顾。却见李二死死扑在自己身上,而街心左侧一家酒肆的楼上,第二支利箭闪烁着蓝汪汪的寒光,如流星般接踵而至!

变故突生,仅只数个呼吸间!

随着李二扑倒秦堪,身后数十名侍卫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大惊失色。这群侍卫是当初秦堪在南京的老班底,一直忠心耿耿跟随秦堪走南闯北。

第二支利箭离弦之时,数名侍卫脸上露出决然之色,身形闪动间用自己的血肉身躯挡在秦堪面前。

箭矢入肉,沉闷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一名侍卫胸膛中箭。当即便倒地而亡。

“刺客在楼上,快去拿他!”李二从始至终用身躯挡在秦堪面前,他的脸孔迅速泛上一层青灰色,浑身汗出如浆。

侍卫们立马分出十人,抽刀往酒肆楼上冲去。

其余的侍卫团团围着秦堪,将他护送到一个四周皆是青砖墙壁的小巷内。

直到进了小巷后,李二才松了一口气。肩倚在墙壁上喘着粗气,身躯有些摇晃,脸色在暗巷中愈发显得苍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死气。

秦堪这才注意到李二的脸色不对,强行扒过他的肩,赫然发觉李二的背后中了一箭,箭尖入体二寸余,从他的脸色上来看。李二显然不止是箭伤这么简单。

秦堪当机立断抓住箭杆用力一拔,李二痛得闷哼一声,黄豆般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落,秦堪凝目注视着蓝汪汪的箭尖,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拿刀来!”秦堪大吼。

一把小巧的匕首递到秦堪面前,秦堪浑然不顾李二疼痛,命人将李二背后的衣裳割开。匕首狠狠朝他箭伤的位置刺下,然后在周围一剜,一块发了黑散发着腐臭的肉被秦堪活生生从李二的背上割下,李二平时有些油滑。此刻倒真是条汉子,哼都没哼一声,白眼一翻当即便很痛快地晕了过去。

街边酒肆的楼上,已传来侍卫和刺客的打斗声,街上人群愕然注目,见不远处听到动静的巡街锦衣卫杀气腾腾赶来,百姓们吓得一哄而散。

暗巷内,昏迷过去的李二脸色泛起一片吓人的青灰,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着。

“公爷,李千户毒已入体,怕是来不及了,这毒……见血封喉!”一名侍卫怆然道。

秦堪的表情冷静得可怕,心念电转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叫一队人散布京师各大街小巷敲锣打鼓,挑嗓门大的人反复喊一句话,‘天津故人速至北镇抚司一会’,快去!”

酒肆楼上,侍卫们已将两名黑巾蒙面的刺客围住,正打得如火如荼,酒肆掌柜见自家楼上竟出现了刺客,而且当街刺杀了当朝国公,掌柜和几名伙计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跪在尘土里磕头如捣蒜。

片刻之后,激烈的打斗声忽然一静,未多时,一名侍卫匆匆下楼跑到秦堪面前抱拳禀道:“公爷,两名刺客突围无望,自刎而死,他们的穿着和兵刃皆为寻常之物,看不出端倪,属下已召卫中刑名百户查验刺客尸首。”

秦堪眼中射出一道冷光:“不论结果如何,给我把这两名刺客挫骨扬灰!”

“是。”

……********

负伤的李二被紧急抬进北镇抚司,半个时辰后,头戴斗笠黑巾覆面的唐子禾匆匆而至。

后堂内,见到脸色已呈死灰的李二躺在木板上,唐子禾目光一凝,来不及跟秦堪打招呼,取出随身银针当即刺入李二胸前脖颈等好几处穴道,翻过身来仔细查看了李二的伤口,唐子禾微惊,立马取出一瓶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上。

接过秦堪递来的箭矢,唐子禾凑在鼻前闻了闻,黛眉微微皱起,语气清冷道:“这是西域曼罗花的汁液和一种名叫乌头的蛇毒混合而成的毒药,中者见血封喉,我幼时随爷爷出诊时见过一例,我若晚来片刻,此人必死无疑,若你将他送到别的大夫那里,他也必死无疑。”

秦堪和身边侍卫们不由大松了口气,面面相觑时彼此一脸庆幸和后怕。

“幸好你恰在京师,李二命不该绝。”秦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处理好李二的伤口,众人小心将李二抬出去,厢房内只剩秦堪和唐子禾。

独处静室,唐子禾清冷的表情忽然充满了焦虑,主动拉过秦堪的手,在他身上四下摸索,担忧地道:“你没受伤吧?仔细找找,这毒药非同小可,擦破皮都是生死大事……”

第一次见到她紧张的神色,秦堪心中一暖,忽然反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没事,身边的侍卫都是经历过生死的杀才,他们把我保护得很周密。”

唐子禾吁出一口气,神情并未见缓和,语气比刚才更冰冷:“对方竟对你痛下杀手,朝争已激烈到这般程度了么?”

秦堪苦笑道:“因为我挡了别人的财路,俗话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对我下手自是理所当然,怪只怪我疏忽大意,没想到他们如此迫不及待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