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战长沙(1941年9月~1941年10月) 十月围城(第4/5页)

按日本人记载:“在我阵地前,战死的重庆士兵尸体,连长在前,军官继后,在地上排成了金字塔形。在一名战死的重庆军连长精心记载的日记本上,写着对部下士兵的无限信任和明天必将占领宜昌的必胜决心。”

现在,宜昌城里的内山给阿南惟几发了第二封电报。阿南对第一封电报的回复是,他正在想办法,叫内山坚持一下。内山的第二封电报就两句话:中国军现有五个师在宜昌东面即将再次发起进攻,请空运兵力。

第11军参谋长木下勇看完电报后推测,宜昌危在旦夕。

按照他的说法,虽然电报字数很少,但却能感觉第13师团的部队长“已失去内心的平静”。阿南虽感到焦躁,但当时仍问了一句:“五个师?不会是中国方面的第5师吧?有没有可能写错了?”

木下没说话,拖着阿南匆匆从岳阳前线返回武汉。

福岛小队虽只有45人,但对内山来说,却是针稳定剂。

就在这时候,原先配属给早渊支队参加长沙会战的作战参谋星野一夫赶回来了。这对内山来说是个众多坏消息里的好消息。

星野是坐飞机回来的,降落前在宜昌上空转了一圈儿,对中国军队的兵力做了个基本的俯视判断,随后马上叫鸦鹊岭的柴田分出一个大队回来增援宜昌。

实际上,慈云寺阵地上“不慌不忙”的联队长相田俊二已派出一个中队赶往宜昌了(内山一直拒绝城外阵地的部队入城)。当然,千万别认为相田是真的不慌不忙。他派出了一个中队不假,但这个中队是军旗中队,首要任务不是驰援他们的师团长,而是把相田联队即第104联队的军旗送到城内。由此可见,相田的慈云寺阵地,也已经危险了。

相田派出的军旗中队进城没多久,中国军队就彻底切断了宜昌和城外的联系,导致从龙泉铺方向回援的另一个中队被宋肯堂第32军拦住而没法进城。此前,该中队在路上就已遭中国军队拦截,拖着山炮的战马在行进中不小心掉下悬崖,为此中队长差点自杀。

打到现在,双莲寺阵地终被中国军队攻克,鸦鹊岭的日军亦被围攻,最后的时刻似乎快要到了。

蒋介石定下的攻占宜昌的时限已过。

怎么办?叫陈诚更别扭的是,时限过去后,蒋介石也没联系他。焦虑中,陈诚命令李延年为宜昌攻城司令,集中部队对城池进行总攻,行不行就看这一搏了,因为,此时日军回援宜昌的情报出现了。

第9师久攻东山寺不下,师长张金廷一筹莫展。李延年更是眉头紧锁。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李告诉张关键任务并不在于占领东山寺,而在于穿越阵地直攻宜昌。张如梦初醒,紧忙派一个团的奋勇队摸城而去。随后,战场上出现这样的景象:中国士兵拼命往宜昌穿插,日军则几近疯狂地处处堵漏儿。

宜昌城墙比较矮,日军在城墙四个角分别设置了侧方火力,此外还构筑了防迫击炮的的掩体。先前,参谋长秋永力下令,叫士兵们把城内的粮食袋搬过来,加固交通壕的掩体。

第9师终于打到宜昌城下。

此时的宜昌已经火光冲天,到处是中国士兵攻城的喊杀声。

10月10日凌晨两点半,在最后的总攻中,李延年亲临一线指挥。

天亮前,付出巨大牺牲后,一个营的中国军队终于由东门突入城中,随之又与日军展开巷战,甚至一度迫近第13师团司令部。

内山和秋永力,一个拎着战刀,一个拿着手枪,像两只困鼠伏在师团司令部黑暗的建筑中。此时,司令部大院四周都已拉起铁丝网,装满大米的麻袋被垒成防御工事。秋永身边的护旗少尉握着一个汽油瓶,随时准备点燃第104联队的军旗。虽然终于挨到天亮,但内山相信他们再无生机。

从10日凌晨到当天深夜,中日两军全线肉搏,李延年和内山各自在坚持最后的五分钟。

当年,诸葛亮北伐,困司马懿在一山谷。诸葛用火,司马即将被攻灭。突然,天降大雨,司马侥幸突围。故事出现在《三国演义》中,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在1941年秋天的宜昌,这一切却是真的。

战斗最激烈的10月10日晚,就在陈诚、李延年相信孤城克复就在眼前,内山认为所谓玉碎就在当下时,天突然下起了雨!

雨伴着夜幕的深邃越下越大。

这场雨对中日军队的作战都有影响,但主要影响了作为进攻方的中国军队。

最终,中国军队因大雨中行动不便,被迫停止攻势。此战亦告结束。

再说武汉那边,返回的阿南惟几见到刚从宜昌飞回来的远藤三郎,从后者嘴里得知内山英太郎已做了自杀准备。这把阿南吓了一跳,才真正晓得宜昌的危局,于是立即将早渊支队配属给澄田赉四郎第39师团,叫他们冲破中国军队的阻击,去搭救仙台人于水火。

第二天,阿南带着木下勇和岛村矩康飞往荆门督战。远藤三郎派出的战机开始空袭宜昌城外的中国军队。

澄田赉四郎奉命去救宜昌。由荆门过当阳时,遭中国军队截击,回救速度缓慢。相比之下,第13师团早渊支队显示出过人的能力。从湖南战场回撤后,早渊支队从岳阳转赴湖北荆门,到荆门时,第39师团主力已向宜昌而去。早渊带人跑步在后面追,在获得汽车运输后,立即反超第39师团,最后第一个赶到宜昌。

陈诚拿到了情报:多路日军正朝宜昌急行,11日下午先头部队就可抵达。他闭上眼,足足想了五分钟。还能如何?

后来,陈诚在作战检讨时说:总之,反攻宜昌未能成功,是我们无可诿卸的责任,但除掉达成策应第9战区作战任务外,我们还有一点聊以自慰的,就是我们这次反攻,确实是一次找敌打、与敌拼的战斗,比起以不争点线为名、见敌不战自溃者,总算争回一点面子。

现在的迷惑是,第二次长沙会战失败于处处被动,那为什么投入十四五个师主动攻击的宜昌之战仍打不赢呢?

战斗力什么的不说,只说策略上。

调遣围攻部队时,陈诚的策略是:为避免逐次增兵,等全部人马到齐后再对宜昌发起进攻。这件事本身问题不大。问题在于,第6战区围攻宜昌的日期晚了。第二次长沙会战是9月18日正式打响的。反攻宜昌这件事,对蒋介石来说必然一直没放下,对陈诚来说也一定是念念不忘。既然这样,就不存在临时决断的问题。如此的话,在兵力调配上,就应该有先手。

事实是没有。

长沙会战打了几天后,反击宜昌的计划才开始,当各路人马到齐发起进攻时,日军已打下长沙。本来动手就晚了,再加上攻城主力李延年第2军离得远,当到达战场时宜昌早已开打,湘北战场的日军也开始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