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闻战鼓意气生 第一节(第4/4页)

他暗暗打量着唐康,只见他慷慨睥睨,顾盼自雄,心下不免疑他少年得志,才智有余而稳重不足,不知轻重,误了大事,又见唐康只是笑而不答,沉吟一下,又委婉道:“我总是有个陕西路巡边观风使的差遣,不若由某去京兆府与范纯粹、高遵惠他们商议,便是禁军调不动,眼下长安还有一万多教阅厢军,不如……”

听话知音,唐康已知他信不过自己,笑道:“章兄,若是刘庠还是陕西转运使,你这计策原本可行。然恕我直言,现时乃是范纯粹做转运使,高遵惠为提督使。范、高二公素来循规蹈矩,恪守祖宗法度,此非常之事,一无诏旨,二无两府敕令,章兄若去,他二人必劝兄为持重之计。”

章惇心里也知道范纯粹毕竟不懂军事,而高遵惠以外戚提督大镇,谨小慎微犹恐招致流言蜚语,二人多半是不会同意冒险的。到时候肯定是缨城自守,然后派人向朝廷请旨,连带着自己也施展不开手脚。章惇心里最初是打的驻长安的一营禁军的主意——那营都指挥使,是卫尉寺出身,他知道那个属下,头脑简单,他章惇略施小计,不难把那一营禁军诳来,只不过要担的风险太大,他原想与唐康商议,把更多的人拉下水来,将来朝廷若追究起来,他才有余地把罪责推给别人,将功劳留给自己。眼见唐康神情,似乎胸有成竹,他心里更是疑惑——若是唐康真的有办法调来禁军,那自然是一件好事,擅调禁军的罪责,就让给唐康好了,反正他有两个大后台帮他顶着;但若他调不来禁军,岂不耽误大事?

“此事关系太大……”章惇又看了唐康一眼,缓缓说道:“康时须得告诉我你去的是何处,怎样调来禁军?让章某心里有数。”

唐康抬眼望着章惇,四目相交,微微笑道:“章兄若是知道了,便与此事再也脱不掉干系。我从不敢欺君,来日皇上问起,章兄是否知道此事,若此时章兄不问,我便能回‘不知’,若此时章兄定要问了,我便不能欺隐。还请三思……”

章惇毫不迟疑,道:“这个干系我岂能让康时一个人担着!”

唐康笑了笑,他心里绝不相信,口里却笑道:“那便告诉章兄也无妨。益州叛乱此起彼伏,朝廷自河北、陕西抽调禁军入蜀,叛乱的雄武二军原定是在蓝田与先至之西军合兵一处的……”

“种谔?!”章惇一惊,嘴张得老大,合不拢来。

“我是从成都府来的,种太尉已经入川,在蓝田还有一营兵力,听说是在等自京师运来的火器……”

章惇听唐康提起,猛地想起一事,脸色刷地白了。

唐康见他神色不对,忙问道:“章兄……”

章兄沉着脸,盯着唐康,低声道:“朝廷此次运送给种谔大军的火器中,还有四门火炮,是要运至兰州军中的,被大雨耽搁,这几日间,可能便要到渭南了。”

“啊?!”唐康的脸顿时也白了,他迅速稳住心神,道:“无论如何,章兄只能信我一次了。蓝田那一营的禁军,是田烈武的兵。他与我与有师友之谊,素识大体,并非计较俸禄官爵之辈。若能说动他出兵,平定渭南之变,易如反掌!”

“也只好指望田烈武了!”章惇强作笑容,藏在袖中的右手却握紧了佩剑的剑柄。此时,外间忽然响起一串沉闷的霹雳,哗啦啦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