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下自古无能才 第六节(第3/4页)

“杀!”立时,喊杀之声,自东向西,响彻夜空。

鼓声、号角,也一齐响了起来。

张叔夜看见一队契丹人哇哇大吼着从庄内杀了出来,虽然不过百余骑看上去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穿了铁甲,但面对云骑军的箭雨,这些契丹人竟毫无惧色,一面熟练的引弓还击,一面加速冲向面前的云骑军。

然如此的武勇,亦只是徒劳。

在这狭窄的平原之中,云骑军弓骑兵的冲锋,正好都是以一都为一队,每一队都分成四排或五排的纵深,当每一都的云骑军射出手中之箭后,立即以两个大什为单位,分别向左右转进,移至大阵的最后方,而他们身后的那个都的骑兵,则刚好接应上去,保持绵绵不断的火力压制。

这是云骑军的骑射马军每日都要操练的阵形。原本并非是对付同为骑军的敌人的好战法,但对于只会骑射而短于格斗的云骑军弓骑兵来说,这样的阵形却的确大有奇效。

尤其在此时,契丹骑兵纵深不足,而云骑军的两翼又绝对安全。

双方都不断的有人中箭落马,但冲出庄来的“契丹人”损失更大,在连绵不断的箭雨下,他们未及接触到云骑军,便已经损失大半。余下的契丹人,终于仓皇的推进庄内。

此时,西面的第四营,也手持着长枪,冲破了妄图向西突围的“契丹人”。

但这两队“辽军”的反冲锋,终究也给其他的辽军赢得了宝贵的一点点时间。庄内的辽军都已经醒来,陆续披挂上马迎敌。然而,小李庄只是一座村庄,并无城墙可以凭守,近两千骑兵被挤压在一座小小的村庄之内,不得不摆成两个拥挤的方阵来应对东西两面的云骑军。

张叔夜与田烈武皆深知己军之短,此时见庄内“辽军”反应迅捷,亦勒束部众,不进庄内。双方都是隔空射箭,互相压制。偶尔云骑军有臂力过人者丢进几颗霹雳投弹,想要惊散辽军的阵形,但是这支辽军也的确不可小觑,他们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维持住自己的阵形不乱。

这让田烈武与张叔夜越发的认定,这就是韩宝的先锋军无疑。

二人都相信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他们围困住了一支孤军,虽然战斗并不如预料的顺利,他们没能击溃这支辽军,可是这支辽军既然无法突围,就只能在弓箭与体力耗尽之后,接受败亡的命运。

他们也能更快的解决战斗——让第四营发起冲锋,与这些契丹人打一场白刃战。第四营的格斗能力即便稍逊于契丹人,但是他们还有两个营的弓骑兵配合,接近三倍的兵力,优势依然十分明显的。

只是如此一来,云骑军也必然死伤惨重。

因此,张叔夜相信,田烈武不会采取这个办法。

小李庄内,完颜阿骨打,正感觉到一种绝望的情绪笼罩着自己。

悔恨、沮丧、苦涩……此时,他心中唯一的希望,便是韩宝。若韩宝及时的出现在他的后方,他还有逃出生天甚至转败为胜的希望。

但是很明显,耶律信的计谋被宋军识破了——这只宋军出现在此处,只能是早有预谋的。他无法肯定会有多少宋军在此处,若果真是一万云骑军的话,他已经被五千左右的宋军包围,另外五千宋军,肯定是在阻止韩宝前来救援。他的脑子里有些混乱,一时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分析宋军可能在何处设伏,狙击韩宝。

他只知道,他目前的宋军,明明可以更快的歼灭自己,却在好整以暇的与自己僵持着,等着自己箭尽力疲,显然他们根本不害怕韩宝前来救援。

难道完颜部果真要覆亡于和南朝的小李庄?

阿骨打感觉仿佛天已经塌了下来,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若是让他去死能改变这一切的话,他愿意死上一千次。

孤注一掷突围?还是僵持待援,或者……投降?

阿骨打的心中,飞速的闪过一个个的念头。对于草原与森林的部族来说,打不过便投降是家常便饭,只要敌人能接纳自己,即使是做奴隶也无所谓,因为这是保护自己部众血脉的唯一办法。草原与森林上,所有部族的祖先都有向强者投降的先例,没有此先例的部族,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但投降南朝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还有族人在辽主的统治之下。虽然对于部族来说,他的这两千人更加重要,可阿骨打还是不能不担心辽主的报复。

无论如何,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将孱弱的族人置于险境,都是一件可耻的事。

然而,此时,阿骨打只有两个选择。

他对韩宝的到来,已经不保希望。所能选择的,要么就是投降南朝,要么就是孤注一掷额突围——成功了,亦必然是元气大伤;若然失败,从此便再无完颜部。

时方二十四岁的阿骨打,不代表做一个艰难的选择。

他一面不断的在两个方阵中来回奔驰,引弓还击,射杀着一个个敢于靠近的宋军——阿骨打在整个辽国,都是出了名的神射手,他所挽强弓,能在三百步外,百发百中。此时双方都在马上互射,虽不能射及三百步外,但双方距离亦更近。阿骨打每一次弓弦拉动,必然伴随着一个宋军应声落马,引得他的同伴高声呼吼。

他就用这样的方式,勉强维持着大军的士气,心理面,却在苦苦挣扎。

便在他随手射杀了第十二个宋军后,突然间,阿骨打感觉到战场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瞳孔急速缩小——阿骨打看见从东西两边的宋军中,分别驰出一名宋将来。

东面那名宋军身着锦袍,策马驰出阵前,张弓搭箭,阿骨打仿佛能听见他弓弦的震动,便见一支长箭朝着自己面门疾射而来。他心中一惊,未及细想,连忙伸出弓去,拨开这支羽箭,不料那人接连三箭,连珠射来,阿骨打猝不及防,连忙在马上一个后仰,堪堪避过这三箭,却听到身后一声惨叫,他身后的那个族人,脸上竟然连中三箭,其中一箭,竟将他的头颅射穿。

东面的宋军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阿骨打正在惊惧,却又听见西边大阵接连传来惨叫声,他不及理会东面的这名神射手,慌忙策马过去,却见西边宋军阵前,一个身着黑色瘊子甲的宋将,正在阵前连珠发箭,每一声弓弦响动,便有一个族人应声落马。

那人见着阿骨打过来,高声喝道:“辽将听好——本官乃大宋阳信侯田烈武!此乃大宋国境,容不得尔等逞能。本官壶中尚有十箭,十箭之内,许尔等投降。十箭射毕,尔等若仍冥顽不灵,那时玉石俱焚,休怨本官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