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三(第4/8页)

至谕旨令挑选豫胜营之部众,分隶楚军各营,该部纵恣已惯,难受约束,与其日后另生枝节,似不如趁早悉数遣散。是否有当,伏候钧诲。

至陈国瑞与李世忠互相禀汗,彼此各执一词,尊处初次具奏时,尚未接到李世忠之禀,顷唐中丞来函,朱元兴、杜宜魁被戕之案,拟杀苗景开以议抵。国藩愚见,锁押蒋立功,杀毙朱、杜自足以平宋庆之怒,苗景开抵偿,亦足以服李世忠之心。此案由唐中丞悉心查明,阁下就近判断,必可处置妥善,两造成服。国藩相距稍远,即不派员往查矣。

康锦文与蒋凝学争论一节,顷据禀咨达冰案。原康锦文自寿州而往,在正阳之东;毛有铭自六安而往,在正阳之西南;蒋凝学自颍上而往,在正阳之西北,三者各不相谋。当彼此互击之时,不特康锦文官兵在关城之内,蒋凝学尤不得而知,即毛有铭湘军在关城之旁,蒋凝学亦不得而知也。旋经毛有铭飞骑驰告,彼此各自收队。顷接唐中丞来咨,有“亲赴正阳细加访察,实因两下未及知会,并非有心寻衅”等语,似可免其查办。统候尊裁。

复郭意城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五日

——敝处所陈南漕普改海运一疏,至今未接户部议复之文。闻天津采买商米,每石不过三两五六钱,然此偶得数万石或十余万石,欲求数十万石、数百万石则断不可得。即数之少者,亦年无年有,毫无把握。敝疏所陈者,则经国永远之章,非权宜一时之计也。此次之准驳不可知,将来江、广普律海运,恐终不能出拙疏之范围。湖南十万石之说,自不能不候部议准然后兴办。准其据实报销,则外省可以从容展布;若不准报销,而但于部价一两三钱之外,酌增运费数钱,则万分棘手。来示所谓但求免累者计,固不得不出于此。鄙意以为朝廷褒赏湘漕今年之十万石,明年江、鄂或可继起有功,若淡漠置之,则明年仍难办耳。

——盐务即责成厘、东两局,不必另起炉灶,极是,极是!前此各处东征另立一局,外问已有议其当归并厘局者。兹厘、东两局处处网罗周密,于淮盐督销、缉私,绰有余裕矣。至衡州加税粤私,舍弟澄侯亦有信来说。鄙人筹度再四,定以但加船载之私,不加肩挑之私。盖衡州及敝乡等处,从古皆食粤私,不知有所谓淮引者。道光中督辕督销,虽林文忠之明,周文忠之猛,皆未能禁断粤私,但见衡清差役强送淮盐于民家,勒销扰累而已。顷江西新城加税粤私,竟至屡酿巨案,殴毙委员。不得已改为但税船私,不加肩挑之税。良口之加粤税,亦如此办理。数百年积惯之习,难以骤改。衡阳一卡,请阁下妙为张弛,船私则加税八文,肩挑绕越则但照旧章抽厘,装作痴聋可也。

——希庵与味根先后沦亡,可悯而亦可虑。希部诸将多乏朴忠之风,周厚斋尤庸庸,殆难振兴。味部自以陈、邓二文员为优,而黄、徐辈殊未肯相下。达川谓江忠朝足以统之,现已飞檄往调,求阁下设法催之。若其不遽来此,或来而不足驭众,当遣之回湘,由阁下妥为经画。希帅身后萧然,家无长物,此间当为筹画谋恤廉吏之家。顷读谕旨,恤典甚优,全赖次帅与阁下维持,褒显之耳。

复沈中丞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六日

韩军东旋,此时计已抵饶。往返二千里,亦甚劳苦,幸冬间久晴,近日始雨耳。尊见以江省所患,徽、婺为急,东、建为缓,与鄙见相合。前批席道一禀,恐伪王由宁国县昌化、淳安、开化以达于玉山,是该逆得意熟路,曾经咨达冰案及左季帅处。左帅留老湘营久驻屯溪,似亦预防徽、婺一路。若开、淳、玉山,则浙军米粮运道,尤切肤之灾也。此间派金逸亭统三千人、毛竹丹统四千人,均拟新正南渡,作为徽、池一带游击之师,合之江、席之万人,韩军之五千余人,两王王沭、开琳之六千人,共为四支活兵,应不至任贼深入。惟江、席与韩二军,应否酌调一军先顾东路广、玉之防,伏候尊裁。进兵广德本是要着,奈敝处诸将,除鲍公应防东坝外,无人堪当此路,又苦艰于运米,遂作罢论。寸心盖深以为歉也。

厘局、盐卡叠次滋事,自是办理不善。现将添设分卡、兴办门厘二事次第裁撤,私盐亦但加船载之税,不加肩挑之税。云吉有一长信,敝处逐条议复。如尚未呈阅,则请阁下索取一阅。淮盐另有余斤一项,泰坝过掣时,用十八两三钱秤,江、楚出售时,用十六两八钱秤,每斤余一两五钱,每引余五十六斤有奇,合之一加一耗,据称可赢百斤以外。商利名为分半,实可得四分内外,此间熟悉盐务者所陈如此。弟于鹾政尚未请究,来示恐利薄难期踊跃,且俟试行数月,再为察酌变通耳。

致恽次山中丞 同治三年正月初一日

南坡兄顷来安庆,具一禀牍,备言昔官江苏并无劣声。弟历询元、长、吴、武阳、上江等县士绅,俱言南叟当日官此数处,无可訾议。惟寄谕并未饬令复奏,若遽附片剖辩,反多一重斧凿痕迹,只好批答以慰其意,得间再为疏陈一二。大抵任事之人,断不能有誉而无毁,有恩而无怨。自修者但求大闲不逾,不可因讥议而馁沈毅之气;衡人者但求一长可取,不可因微瑕而弃有用之材。苟于蛲蛲者过事苛求,则庸庸者反得幸全。鄙见如此,不知台端以为何如?人数太多,谷米太少,是此间极可虑之事,敬求大力多方疏通而维持之,并以为恳。

复刘霞仙中丞 同治三年正月初三日

去年今日曾贡一缄,嗣于五月初一日接到驿递惠缄,九月五日张镜堂编修过皖,乃得复书。苏氏兄弟相忆诗云:“三年磨我费百书”,吾二人当易之云“百年磨我费三书”耳。相去太远,近状都无所闻,但闻开府秦中,使节未行而前敌诸军败挫,汉中沦陷,旌纛暂驻巴州,待新军四集,由宁、羌节节进剿,口耳遥传,粗得梗概而已。

此间癸岁军事,无甚可喜可怖之端。伪忠王春间突犯江北,自浦口以至六安,围攻七城,意欲直窜武汉。幸处处坚守得完,贼又折而东退。乘胜收复各城,遂克九洑洲一隘。秋间因江西肃清,青阳解围,剿抚兼施,又乘胜收复七城及东坝一隘。而李少荃屡奏大捷,以十月二十五、六日克复苏州。僧邸亦以是日擒斩苗沛霖。虽鄙人未与其事,而敝处局势为之一纾,兵力亦稍裕矣。比来少荃一军东攻浙之嘉兴,西攻常州;季高一军力攻余杭,省垣亦已合围;沅甫舍弟一军围金陵十分之八,尚余神策、太平二门,实因城大兵少,难遽合围。洪首逆誓以死守,恐非仓卒可下。忠、侍、辅、堵诸酋则决计由皖南上犯江西,虽分派重兵扼守邀击,而能否不变成流贼,则存乎圣朝之福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