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六(第4/8页)

仆自九月十六抱恙,半月不出内室,顷始痊愈,出办武闱监临事件。本属奉行故事,而又为雨泥所困,殊增闷损。

琴轩九月初四之战,得阁下复奏一片,始知其详,可敬,可危!以后铭、鼎同剿一路,当可立于不败之地。杨、郭同剿一路,少铭调度较优,子美是否可统多营,尚难预决。目下贼窜泰安,又将北扰济、青,或截或追,或防或剿,竟无可操之胜算。想见荩筹日夜苦思,艰难忧瘁,无人共喻。来示谓中外倚鄙人为砥柱,仆实视淮军、阁下为转移。淮军利,阁下安,仆则砥柱也;淮军钝,阁下危,则仆累卵也。

至中外交涉之事,半年以来,仆皆循阁下之绳墨,幸无新奇寻衅事件,尚免陨越。明岁换约,应敏斋及各关送到条议,敝处商之筱岚、义臣,加答其上,交二孙携至总署,听候核夺。大约有关商民生计者,但以“为民请命”四字与之朴实说去,始终不移。在我有真挚之情,亦不致遽激各国之怒,似与来示所谓“贵有至理、不掉虚机”者稍相吻合,卓见以为何如?

眉生传述尊论“作梅论事不能曲折赴题,于淮军亦甚隔膜”云云。仆于淮军琐事,好商决于作梅、雨生两君,以后仍当亲为裁处,斟酌出之。

复彭宫保 同治六年十一月初六日

连接数信,久未裁复,愧悚无似。捻匪徘徊山东,方以冬深冰坚渡黄北窜为虑,幸十月下旬气机大转,刘省三一捷于安丘,再捷于赣榆,其收降之贼目竟于二十四日击毙任柱。捻中去此巨酋,与粤匪去四眼狗相似,,深堪庆幸。

舍沅弟已于十六日奉旨,准其开缺回籍调理,郭远堂调补鄂抚,何小宋护理。如贼不能渡运而西,鄂事当有转机。否则,兵灾、旱灾、水灾之外,近又有非常之火灾,鄂几岌岌不可终日矣。各营补缺履历,惟少泉处未到,仆已写信催之。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十一月十八日

前闻击毙任柱之信,外间颇疑不确,仆得省三亲笔一函而信之。旋得阁下初一夜函,欣慰无似。仆前不以倒守运河为然,今或将赖此以收大功。昔年不以救援常熟为然,厥后克复苏垣即基于此。可见军事无险着,斯无奇功,不宜太平稳也。日内续有胜仗否?事机甫转,正如大病初愈,尤宜加倍慎重。黄河之防,振轩以为有把握否?阁下驻扎济宁,尚可照应黄防,似不宜再移南路。未过惊蛰以前,似不可弛黄防之兵。闻枭匪全数投诚,直隶兵力亦稍厚矣。

来示言筹饷有劳,仆实不善筹饷。今年幸得敷衍无误者,一则境内平安,本省无耗费之巨款;一则协饷斟酌,别省无强夺之大宗。入数则阁下所定之规模,未增丝毫也。

娄、邓两军,其将才不过昔年朱、唐之流。调赴山东,未必得力,留鄂则稍资防御。顷陈由立等克扣饷项,又有东津湾之变,令兄欲久留于鄂,而廷旨切催东征。此军或鄂或东,应由阁下主持,内而具奏应调之缓急,外而商鄂出境之损益,皆须阁下定夺。仆但助催江西协饷,不管调度也。仆近精力日颓,申、酉后每有头晕舌涩之症,见客极少,公牍亦难细阅。顷儿侄辈前来省视,略慰岑寂。惟刘、潘屡捷,怀抱一开,李镇殉节,寿卿困顿延绥山中,则仍廑系悬悬耳。

复郭意城 同治六年十一月二十日

得十月朔日惠书,敬审以桑梓多故,复出从事幕僚。哥匪之外,又有斋匪,所在蔓延。吾乡未形之患,诚不知其所极,然亦只宜批卻导窾,以无厚入有间,未可概用斤斧陵节而施。舍澄弟在湘乡办理哥匪,则排击不中理解,徒足以坚胁从者从逆之心,而枭桀者或多遁匿,无辜者或遭刑戮。国藩前恐激之生变,寄书邑侯刘明府,概从宽弛。顷又致函韫斋中丞,申内严外宽之说,在湘乡专主一“宽”字,其有真正头目须予严惩者,则拿解省垣,听候中丞委审定夺,不知韫帅以为然否?窃意湘乡果办理得法,则他属之哥匪易戢;哥匪办理得法,则通省之斋匪亦孤。欲湘乡之悉就范围,则生杀之权当操之抚帅;湘邑不准擅杀一人,狱讼之权当操之邑侯。局绅不准擅断一狱,此湖南之福,亦寒门私家之幸也。望阁下佐中丞力为主持。他省或可放松,惟湘乡举动纤悉,必使抚署呼吸皆知,明以了之,静以镇之,或可化有事为无事耳。

东路捻股自十月二十四日击毙巨酋任柱后,贼焰日衰。刘、潘、郭、杨诸军追至青州等处,若再能大创数次,该逆进不得掳粮,退不能渡运,或当有投诚者。直隶枭匪存者无几,而官相顷有署直隶之信,不知印渠何故开缺。近日厚、霞、筠、沅次第去位,而印复继之。吾乡极盛,固难久耶?思之悚惕。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十二月初九日

顷得初三日书,抄寄省三二十八日捷报,知寿光弥河大胜,全股擒斩将尽,即日红旗入奏。大郁之后,旋即大伸,何其速也!犒赏银两,作梅言前接阁下信,有饬备五万之说。渠因昨已解去铭军二万,兹于平余项下续解四万,凑成六万,仍俟阁下犒赏,定发若干,文牍到日,如数筹解。军事早了一月,省却无数巨万。赏项虽多,决不敢吝。常镇亩捐无可指拨,当从他处设法也。仆日内本拟至扬州一行,因闻郭中丞初七自苏起程来宁,不知有何要件见商,是以少留候之。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前接惠书,具悉抱孙大喜。而哲嗣所拟闱墨,亦已斐然可观,至为庆慰。此间近事,自十月二十四日投诚贼目在赣榆击毙任柱后,贼势遂尔瓦解。十一月淮军屡获胜仗,最后寿光弥河之捷,杀贼逾万,解散尤多。贼乃不复能军,狂奔四窜。腊八日有二三千窜出六塘河,已冲过者约近二千,由清江、高、宝突犯扬州。水陆官军前截后追,歼毙解散一千数百,生擒巨酋赖汶光。余匪百余骑由六合、天长窜至盱眙,剃发四散,当不复能再振。其未冲过六塘河者及奔窜迟钝者,沿途投诚不下二万余人,安插颇不易易。东股众近十万,大致已就肃清。惟西股张总愚一支,于冬月二十三日渡黄窜晋。左、赵两帅及陈舫仙均交部严议,若非李部淮军腾出数万劲旅,则畿辅亦属可虞。

近日湘中疆吏,动多罣误。印渠谨厚劳勚而获谴最重。芗泉奏明不受韶关规银,而所提藩运两库公费银两,被督署纠劾降调,岂好还之理然与?抑省运盛极而衰,不可强与?

小儿天资鲁钝,拟唤令来署读书。意欲于湖南请一良师,专择精于八股、笔仗夭矫挺拔、可医肤庸之弊者,而又善讲善改,耐烦引诱。尊意如有其人,则请荐之,与小儿同舟东来为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