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百家杂钞卷十一(第2/12页)

公曰:“然则莫如和戎乎?”对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土可贾焉,一也;边鄙不耸,民狎其野,穑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晋,四邻振动,诸侯威怀,三也;以德绥戎,师徒不勤,甲兵不顿,四也;鉴于后羿,而用德度,远至迩安,五也。君其图之!”公说,使魏绛盟诸戎,修民事,田以时。以上和戎之利。用德度者,不用力也

李斯/谏逐客书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邳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三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纳。疏士而不与,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以上言秦之先四君赖客之功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蜀之丹青不为采。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韶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民人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以上言色乐珠玉不必产秦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者则士勇。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人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借寇兵而赍盗粮者也。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捐民以益雠,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以上言不宜逐客以资敌国

贾谊/论积贮疏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纤至悉也,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以上言靡财者多,立虞竭蹶

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即不幸而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千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罢夫赢老易子而咬其骨;政治未毕通也,远方之能疑者,并举而争起矣。乃骇而图之,岂将有及乎?以上言积贮以备兵旱

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今驱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可以为富安天下而直为此廪廪也?窃为陛下惜之!

贾谊/请封建子弟疏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势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太强,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为蕃捍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阳、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比大诸侯,廑如黑子之著面,适足以饵大国耳,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人主之行异布衣:布衣者,饰小行,竞小廉,以自托于乡党;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高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猬毛而起。以为不可,故蔪去不义诸侯而虚其国;择良日,立诸子洛阳上东门之外,毕以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牵小行,以成大功。以上请强诸子以为蕃捍

今淮南地远者或数千里,越两诸侯而县属于汉。其吏民繇役往来长安者,自悉而补。中道衣敝,钱用诸费称此。其苦属汉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归诸侯者已不少矣。其势不可久!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起于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阳包陈以南揵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捍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亡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以上规画淮阳及梁二国

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颐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国之祸,难以言智!苟身亡事,畜乱宿祸,孰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宁,不可谓仁!臣闻圣主言问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毕其愚忠,唯陛下财幸。

贾谊/谏封淮南四子疏

窃恐陛下接王淮南诸子,曾不与如臣者孰计之也。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迁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当?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此人少壮,岂能忘其父哉?白公胜所为父报仇者,大父与伯父、叔父也。白公为乱,非欲取国代主也,发忿快志,剡手以冲仇人之匈,固为俱靡而已。淮南虽小,黥布常用之矣,汉存,特幸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