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宠李治,媚娘再陷绝境(第4/10页)

汤泉宫大闹一场,李治无言以对,贺兰氏哭哭啼啼,骊山巡行就这样被搅了,圣驾匆匆忙忙回转长安。但风波并未结束,第二天李治主动来找媚娘,要求给贺兰一个名分,甚至连荣国夫人也来帮腔。

“休想!”媚娘怒不可遏,也顾不得君妃之礼了,“莫说封婕妤,就是才人、美人,一介宫女都不行!”

李治虽觉她太过蛮横,毕竟此事自己做得不美,只好放下皇帝的尊严,柔声劝导:“媚儿,以国法而论后妃有别,以家法而论贺兰是你外甥女,即便入宫也不会威胁你这中宫之位。你还能多个伴,让她好好服侍你啊。”

媚娘不禁冷笑:“是服侍我,还是服侍陛下您?”

“唉!”李治转而又说,“难道朕待你还不够好?昔日父皇内宠数不胜数,高祖皇帝退避弘义宫尚有许多姬妾陪伴。可自你入主椒房,朕就没宠幸过其他嫔妃,也未征选过任何女子入宫……”

“难道是臣妾不让陛下征选吗?您若要选,只管选就是了,何必打贺兰的主意?”

李治觉得她实在是胡搅蛮缠——谁不知这后宫是你一手掌控?所有嫔妃俯首帖耳,连王皇后、萧淑妃都叫你打死了,哪个不要命的敢与你争宠?他心里虽大为不快,却兀自和风细雨:“朕无须弱水三千,但求你和贺兰这对玉人。再说朕已经临幸过她了,你又在汤泉宫大闹一场,如今这事恐怕早传扬出去了,贺兰如何再嫁?你不准她入宫,成何体统?”

“体统?当初你和武顺便有私情,如今又招她女儿,这便是体统了吗?母女两代侍奉同一个男人,难道不嫌丑吗?”

“哪有这许多禁忌?”李治哄她半晌也厌倦了,不耐烦道,“那也比一个……”刚一出唇便觉这话太重了,赶忙将后半句咽回肚里,把脸扭向窗外。

但媚娘已猜出他想说的——那也比一个女人侍奉父子两代光明正大!霎时间泪水涌上眼眶:“好啊!你终于开始嫌弃我了,觉得我妨碍你的英名了!没错,我是先帝才人,是当过比丘尼。可这些年来我为你付出多少?代管政务招惹一身不是也罢了,如今你竟然嫌弃我这个人了,你究竟有没有点儿良心啊?”

李治一脸尴尬——诚然他对媚娘日益不满,却无法抹杀她这些年来的付出,且不论夫妻情意,当初若非媚娘与他携手扳倒长孙无忌,只怕现在他还在关陇一党的控制下,这些事怎么能忘呢?

杨夫人在旁察言观色,见皇帝神色黯然,无论如何得给他个台阶下;赶忙抛了手拄的拐杖,颤巍巍给李治跪下:“媚儿一时想不通,出口不逊,还望陛下不要动怒。”

八十多岁的老妪跪在面前,李治忙双手相搀:“夫人不必如此,朕也明白媚儿有难处,这件事……唉!这件事还是劳您劝劝她吧。”说罢又瞥媚娘一眼,见她把脸扭到一旁只顾抹眼泪,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摇头叹息而去。

见皇帝走了,杨氏笃笃凑到女儿面前:“他毕竟是皇帝,你怎能如此无礼……”

媚娘根本听不进这些话,反而质问道:“您早就知道他们俩的事了,对不对?”

杨氏不敢与女儿四目相对,默默低下了头。

“我看得出,他们俩绝不止一次两次!难怪当初姐姐要让贺兰见驾,难怪雉奴要赐她入宫的令牌,难怪雉奴三天两头留宿西内不肯回来!你还跟我说什么‘多一人受宠、多一分牢靠’。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唯独瞒着我一人!”

杨氏委屈道:“并不是……一开始我也没料到万岁会喜欢贺兰,后来……”

“后来知道了,你和姐姐就顺水推舟,教唆她投怀送抱、邀取富贵是不是?”

杨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叹息半晌才道:“娘知道你性子烈,本想天长日久慢慢告诉你,哪知还是叫你撞破了。媚儿啊,你要晓得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你也年近不惑了,只怕……”

“怕我失宠,耽误你们的富贵是不是?”媚娘怒吼道,“天啊!我究竟是不是你女儿?当初我年仅十四,你就把我送进皇宫,博取你的富贵。我吃过多少苦你知道吗?我在感业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你在哪儿?如今见我色衰,又要抛弃我,再叫别人替你谋富贵,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杨夫人两行老泪倏然而下:“媚儿,你不能屈娘这颗心!当初若不是先皇下诏,娘怎舍得让你入宫受苦?我便是穷死饿死,也没有拿女儿换富贵的道理啊!如今我已是快进棺材的人了,纵有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还能消受几日?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机吗?娘这么做是为你好,贺兰毕竟是你外甥女,比别的嫔妃强得多,让她侍奉万岁是为了帮你固宠啊!你怎就不理解娘呢?”

媚娘明知母亲所言有理,却咽不下这口气,断然道:“用不着!你以为女儿单单就是以色事君吗?女儿虽年长几岁,却还没沦落到靠别人帮忙固宠,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插手!再说,你仅仅是为了我吗?你这是为了她们母女!”

“为了顺儿母女又有何不对?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娘希望你们都过得好……”

“不公平!”媚娘冷冷道,“是谁苦守寒宫十三载?是谁历经磨难当上皇后?凭什么让她们坐享其成?天下男人有的是,贺兰什么人嫁不了?高官显贵、国公将军,就算许配亲王、郡王又有何难?为什么偏偏和我抢男人?”

即便亲王郡王,哪比得上九五之尊?有什么能比直接结姻皇帝更利于维持杨武两家的美好前程?杨氏急得直跺拐杖:“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固执啊?”

“我固执?”媚娘反唇道,“当年您允许爹爹有别的宠姬吗?您容得下爹爹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女吗?”

“这不一样,你嫁的是皇帝……”

“没什么不一样!在我眼里雉奴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是我丈夫。就算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自己解决。”

“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贺兰受过当今天子的宠幸,你叫她怎么再嫁别人?”

“我不管!那是你们的事儿。”

“造孽,造孽啊!”杨夫人实在拿女儿没办法,拄着拐杖嗟叹而去,临出门又回首央求道,“你别这么固执,硬把他们拆散,对你没好处,连万岁都得罪了,你再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