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战俘范围的扩大和政治局决议

2月下旬和3月初,战俘管理局的中心工作就是督促三个专门战俘营上报关押人员的分类统计数字和战俘个人履历登记材料。战俘的登记工作从战俘一入营就开始进行了,为此各战俘营的机构序列上还专门设置有登记科。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各营登记工作存在不少问题,尚不能准确、详细地反映战俘真实情况。在贝利亚1939年12月31日的指令下达后,战俘管理局“为了获得各营中关押的战俘的完整资料”,又制订了一份补充履历表,于1940年1月5日下发各营,要求为战俘逐人填写。这份表格分为5栏,除要填写战俘在原波兰军队和其他机构担任的最后一项职务和掌握的外语外,还应“十分详细地填写战俘在苏联居留的地点和时间,以及在苏联居留期间从事何种工作”;“战俘在苏联生活的所有亲属和熟人的情况”,以及“战俘在国外(原波兰境外)的情况,必须写明具体地点、起止日期及从事的工作”。在给各营的指示中强调,应特别注意后三项的填写。[117]2月下旬,战俘管理局连续下令,要求战俘营在近期内完成此项工作,“须知此项工作不容拖延”。[118]战俘管理局政委涅赫罗舍夫和第二处(登记处)处长伊·鲍·马克利亚尔斯基在2月27日同一天致电科泽利斯克营,要求立即上报该营在押军官的登记材料和侦查材料。[119]

这从一个侧面表明,战俘管理当局准备进行处理的战俘范围有了进一步扩大。如果说在2月20日索普鲁年科的报告中,他是把军官战俘与警察、狱吏等类战俘区分开来,其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后者身上的话,那么现在前者——原波兰军队军官——也被纳入了“视线”。有两个事实可以作为佐证。其一,2月底3月初,战俘管理局整理了一系列的统计材料,统计范围不仅包括三个专门战俘营的全体在押战俘,而且对军官进行了单独分类。其二,3月2日,政治局通过了“关于警卫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和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西部地区国界”的决定,其中建议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从今年4月15日起,将被镇压和关押在战俘集中营中的原波兰军队军官、警察、狱吏、宪兵、情报人员、原地主、工厂主和原波兰国家机关高级官员等的家属,共22000~25000户,悉数迁往哈萨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各地区,为期10年”。[120]可见,无论是对待被关押的战俘本人,还是他们的家属,苏联当局都对他们“一视同仁”了。

上述材料说明,苏联当局在1940年2月下旬已经决定了对三个专门战俘营中的战俘一并处理。这是不是前一阶段整理出的专门“材料”起了作用,目前尚无法证明;但有了这样的“材料”,无疑使苏联当局更有理由做出对这些战俘给予最严厉处理的决定了。

1940年3月5日,联共(布)中央政治局根据贝利亚给斯大林的一封信作出的决议,直接导致了三个专门战俘营的战俘和关押在乌克兰、白俄罗斯西部监狱内囚犯的悲剧命运。贝利亚的信和政治局的决议几乎完全相同[121],而且是在同一天完成的,这说明苏联最高决策集团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什么分歧。[122]斯大林在贝利亚的信上第一个签名并写下“同意”,对这个决议如此顺利获得通过,也会起到决定性的影响。[123]

政治局的这个决议建议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一、(1)对战俘营中14700名原波兰军官、官员、地主、警察、谍报人员、宪兵、定居者和狱吏的案件;(2)以及对逮捕和关押在乌克兰西部和白俄罗斯西部各州监狱中的11000名各种反革命间谍组织和破坏团体成员、原地主、工厂主、原波兰军官、官员和越境分子的案件——以特别程序进行审理,对他们采用极刑——枪毙。……

审理案件时,不须传唤被告,也不提起公讼,不出示侦查终结书和判决书,而采用以下程序:(1)对战俘营战俘案件,根据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战俘管理局出具的证明材料审理;(2)对乌克兰西部和白俄罗斯西部地区监狱的囚犯,根据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内务人民委员部出具的材料审理。

三、由梅尔库洛夫同志、科布罗夫同志和巴什塔科夫同志(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第一专门处处长)组成的3人小组负责审理案件并作出判决。”[124]

政治局的决议没有说明对上述人员采用极刑的理由,不过贝利亚在自己的信中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写道:“所有这些人充满了对苏维埃制度的仇视,是苏维埃政权的万恶敌人。”战俘营中的军官战俘和警察战俘,“他们每一个人都等待着获释,以便有机会积极地投入反对苏维埃政权的斗争。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内务人民委员部驻西部地区的机关,破获了一系列反革命暴动组织。在这些反革命组织中起积极领导作用的是原波兰军队军官、原警察与宪兵。在拘捕的越境分子和国境线破坏分子中,也查出大量反革命间谍和暴动组织的参加者”。[125]

贝利亚没有进一步列举这些反革命组织、间谍和暴动组织进行“反革命活动和反苏宣传”的具体事例,这就使他的“理由”更接近定性性质,而不是论证性质。仅凭这些人们似乎无法判断这些人“对苏维埃制度的仇视”的程度和“反革命活动”的规模。如果政治局委员们没有从别的途径和渠道了解到更多有关波兰战俘和囚徒的情况——可惜,这样的途径和渠道至今还没有得到文件的证实——而只凭贝利亚这样一段文字,就在决定剥夺25700人生命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至少是极其轻率的!

执行政治局决议的行动在以后两个月内紧张地进行。战俘们的个人案卷、侦查案卷和补充履历表由战俘营送到战俘管理局,经审查合格并签署处理意见后转交内务人民委员部第一专门处,在这里复审,其中一部分提交给副内务人民委员梅尔库洛夫亲自进行裁决;其余的则由按照政治局3月5日决议成立的三人小组处理。由梅尔库洛夫、副内务人民委员、内务人民委员部经济总局局长巴·扎·科布罗夫和内务人民委员部第一专门处处长列·佛·巴什塔科夫组成的三人小组,最多时一天“处理了”1287份案卷,这使他们哪怕对案卷进行稍微细致的研究都不可能。可以想象,他们能够做到的恐怕就只有在一份份名单上加盖印章了。既然政治局已经作出了决议,谁又能追究他们这种草率行事的责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