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略施手段夺宠萧淑妃(第2/8页)

这话又给李治提了醒:“方才晚膳后,淑景殿有宦官来禀报,说素节病了,还请太医开了药,我见天色已晚便没过去。”

媚娘本来困倦至极,闻听此言立时睡意全消,却不动声色依旧懒洋洋躺在他怀里:“孩子病了都不着急,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淑妃的性情我最清楚,若素节真得了什么大病,这会儿早闹得沸反盈天了。派个宦官来禀奏,必定是小毛病,不过是想趁机叫我到她那边去。”

“那你就去呗。”媚娘大大咧咧道。

“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想去淑景殿了,只要一进她的门,除了念叨孩子那点儿事,就是抱怨皇后,要不就……”话说一半李治顿住了,不住摇头。

他虽未明言,媚娘也能猜到,要不就是咒骂从感业寺回来的狐媚子!心中虽恨,却扮作一脸宽宏劝道:“即便如此,素节毕竟是你最珍视的骨肉,皇家命脉所系。孩子病了,你怎能不放在心上?”

李治不发一语,默默低着头——他真的很在乎素节吗?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好。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生母虽然早亡,可乳母和师傅同样把他捧在手心里,又在对父亲的畏惧中成长。虽说已当皇帝,有操控天下的欲望,可内心深处依然像个压抑已久的孩子,若不然也不会钟情于比自己大四岁的女人。自己尚是孩子,如何明白怎样当父亲?或许压在他心头的仅是责任,不曾有真正无私的爱。

媚娘抚着他肩膀:“听我的,去陪陪他们母子吧。”

李治有些犹疑地望着她:“你不嫉妒么?”

“唉!”媚娘轻轻坐起,略显哀愁道,“哪有甘愿把爱人往外推的女子?不嫉妒是假话,但我不能太自私。况且……”说到此处她一声长叹,“不说了,免得你更心烦。”

李治可没她那么深沉,立刻追问:“怎么了?你有何难处?”

媚娘扭捏片刻,还是压低声音说:“你三天两头跟我过夜,皇后心中难免不忿,你白天不在这里,自不知她如何待我。我现在既盼着你来又怕你来,来了咱们能得一夕之欢,可你天亮一去我便越发要瞧她脸色。”其实皇后近来对她愈加信任,这番话完全是挑拨!

李治却深信不疑——他本就对王皇后有成见,怀疑她帮两位舅舅监控后宫;再者他也渐渐体察到,皇后把媚娘接进宫并非出于善心,日子一长他对皇后那点儿感激早已消磨殆尽,这会儿听了媚娘谗言,更加气愤:“她不好好想想,若非你在这儿,我根本不来。如今借你的光我肯来踏她的门槛,不知感激反加刁难,岂有此理?”

媚娘连连摆手,示意他小声些,反而又帮皇后说起好话:“她又何尝不是在乎你?若不在乎,就不嫉妒了。无论如何是她把我接进来的,她可以不领我的情,我却不可不念她的恩。”

李治甚是感动:“你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你以后别来得太勤,淑妃那里自会少些埋怨,也省得皇后娘娘嫉妒,大家一团和气,省却多少是非?你也不至于为此烦恼啊。”

“委屈了你啊!”李治紧紧抱住媚娘,心中更加苦恼——他早就想把媚娘要到甘露殿,却又不敢向皇后开口。媚娘的身份实在尴尬,能入宫不过是舅父卖给皇后和柳奭一个面子。倘若触怒皇后,她通过魏国夫人向舅舅进言,立时便可处置媚娘。如今感业寺都一口咬定没有明空这个人,媚娘想再回去当尼姑都不成了,搞不好死无葬身之地啊!他手中无实权,到时候想救都救不了,“女谒用事,人臣阴谋”那八个字岂是虚言?

媚娘见他眼中闪烁着无奈的泪光,情知他也委屈到了极点,转而笑眯眯道:“说穿了,后宫熙熙攘攘还不是因为我们女人嫉妒所致?我小时候听说过一件趣事。”

“嗯,说来听听。”其实李治并不想听,只想这样静静抱着她。

“先朝隋文帝之妻独孤皇后其性最妒忌,有一次文帝因偷偷临幸了一个宫女,被独孤皇后狠狠教训一顿,还把那个宫女打死了。气得隋文帝连皇帝都不想当了,一个人骑马出了玄武门,最后还是高熲、杨素两位宰相出马,才把皇帝劝回来的。”

李治听了却根本笑不出来——这件事他也自小就知道。那位独孤皇后名叫独孤伽罗,乃八柱国之一卫国公独孤信的女儿。昔日独孤伽罗嫁给文帝杨坚时,杨家还是独孤家的麾下,杨坚大半辈子瞧夫人脸色行事,后来即便当上皇帝也习惯了,竟与独孤皇后一起临朝听政,炀帝杨广等五个儿子也都是皇后嫡出。

媚娘见没把他逗笑,又道:“还有件妒妇之事,就出自咱大唐,未知是真是假。”

“又是谁家的事?”

“听母亲说,梁国公房玄龄的妻子卢氏夫人甚是厉害,莫看梁公居相位二十年,威名赫赫享誉士林,可在家里却畏妻如虎,而且卢氏还不准梁公纳妾,他四个儿子遗直、遗爱、遗则、遗义皆是嫡出。先皇听说这事,很为梁公不平,想赐给他两个小妾,梁公惶恐不敢受。先皇便把卢氏召入宫中,弄了杯醋假称是鸩酒,对她道,‘若再嫉妒,不准玄龄纳妾,朕就赐鸩酒处死你’。哪知卢氏全然不惧,说,‘妾宁妒而死!’当即把醋喝了。先皇见状也无可奈何,只得感叹,‘朕尚且管不了这吃醋的妇人,何况玄龄?看来他只有认命啦!’”

“嘿嘿嘿。”李治终于笑了,“我也曾听说梁公夫人厉害,这事八成是实。”不过他只笑了两声,便又愁眉不展——梁公夫人是范阳卢氏五姓家女,当年配与房玄龄是下嫁,即便房玄龄后来当到宰相,在家中还是低妻子一头,这门第观念何等根深蒂固?隋文帝如此,房玄龄如此,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此苦恼?任凭皇帝宰相,世家名门的女婿注定不好当。继而他又想起房家的纷扰,高阳还在谋夺梁公爵位;还有他乳母卢夫人也是范阳一脉,至今还一心要为亡夫杜才干翻案。这些烦心事没完没了!

李治今晚已毫无枕席之欢的兴致,却还是紧紧搂着媚娘。朝堂上做不得主,后宫也不消停,唯有抱紧这个女人时才能寻到一丝温馨和慰藉……

将近卯时晨光朦胧,愁苦了整整一夜的李治还得去两仪殿听政。时辰已经有点儿晚了,他却懒洋洋不愿意动,今天注定只是昨天的又一次重复,听不听政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