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而少断 躁终至祸――无力回天的唐昭宗(第4/5页)

得知朱全忠发兵,大公公韩全海纠结李继筠、李彦弼等禁卫军将,裹挟唐昭宗以及诸王、官人奔往凤翔,纵兵大掠内宫宝物。

唐昭宗本不想外逃,但军士们已在宫内外到处纵火。“是日冬至,上(唐昭宗)独坐思政殿,翘一足,一足蹋阑干,庭无群臣,旁无侍者。顷之,不得已,与皇后、妃嫔、诸王百余人皆上马,恸哭声不绝。出门,回顾禁中,火已赫然”。

生不逢时,这位大唐天子一次又一次地奔逃奔逃再奔逃。

朱全忠大军逼至,李茂贞的“友军”头头韩建知道自己打不过,单骑迎降。朱全忠大喜,署之为忠武节度使,以兵援送他回老家陈州当官。

朱全忠率军在长安城内只呆了一天,见没什么便宜可捞,转头就拔军趋凤翔,在城东扎下大营。李茂贞亲自上城道歉,唐昭宗又手诏劝朱全忠归镇。于是,老朱移兵转攻邠州,并击降驻守的静难军节度使杨崇本。朱全忠还归河中后,又派部将朱犮宁带兵,西出进击李茂贞。

宰相崔胤亲自从华州赶到河中,向朱全忠泣诉,求他前去救驾。“如朱公再不发兵,李茂贞就可能劫圣驾幸蜀地,如果那样,时势大异!”众人宴饮,崔胤“亲执板,为(朱)全忠歌以侑酒。”堂堂宰相当歌童,并非为君为国,而是为他一已之私。

审时度势后,朱全忠又发五万精兵,向凤翔进发。李茂贞出兵迎战,大败而还,据城不出。朱全忠挺会演戏,他“朝服向城而泣”,大喊道:“臣但款迎天子还都,不与岐王(李茂贞)角胜也。”留城不攻,朱全忠建五座大营予以包围。凤翔城坚,确实很难急攻而下。双方相持两个多月,朱全忠忽然诈退,李茂贞不知是计,开城追击,正中埋伏,被杀无数。“(李)茂贞自是丧气”,闭门再也不敢出战。

冬日苦寒,又连日大雪,“城中食尽,冻馁死者不可胜计。”往往街上一人倒地还未死,身上肉已被旁人割削而食。“市中卖人肉,斤值钱百,犬肉值五百”。李茂贞本军也乏食,只能杀狗杀猪供“御膳”。唐昭宗迫不得已,卖掉自己的御衣和小王子们镶有珠宝的小衣服买东西吃。双方乏食交战,还不忘互相谩骂。城上凤翔守军骂城下“夺天子贼”,城下围困的汴军骂城上的守军是“劫天子贼”,嗷嗷不已,也不嫌费口水。

凤翔守兵争噪要杀韩全海等致祸的宦官,韩大公公吓得向李茂贞叩头求哀。围困日久,城中禁军军将多有出城投降者。李茂贞再也挺不住,单独拜见唐昭宗,表示要诛杀韩全海,与朱全忠和解,奉皇帝还长安。

昭宗大喜,忙派一个小太监领凤翔兵四十人逮捕了韩全海以及禁军首领二十多人,当即处斩,把这些脑袋放在一个大筐内,送去城外的朱全忠的大营。

为了取悦朱全忠,李茂贞还急诏崔胤回朝为相。当然,想进一步加保险,李茂贞又要昭宗把女儿平原公主嫁给自己儿子宋侃(李茂贞原姓宋,因依附太监“立功”得赐姓李)。何皇后心疼自己亲生女儿,昭宗劝她:“只要我能出得城去,不必担心你闺女”。堂堂皇帝,至此连女儿也要舍弃,嫁与悍将之子为媳。

于是,李茂贞终于大开城门,放唐昭宗出城入朱全忠营。君臣相见,昭宗解自己玉带赐予这位“功臣”,并赐号“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进爵梁王。

困厄之后,昭宗又得以返回长安。不久,他就让朱全忠写信要回女儿平原公主。李茂贞不敢不还,但公主已被其子宋侃开处破瓜。

朱全忠、崔胤疯狂报复,尽杀宦官近千人,包括退休在家的、出使在外监军的,皆宣诏令所在军将杀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本来新任中尉第五可范对昭宗皇帝非常忠谨,也被当作首犯诛杀。昭宗也不敢保他,只得“私书祭文”安慰这位枉死的公公。

不久,朱全忠欲争淄青之地,辞别皇帝还镇。

宰相崔胤借朱全忠之军力诛除宦官、打败李茂贞之后,见老朱吞并关中、威震天下,纂夺之志已露,便内心生惧。于是,表面上他仍不停向朱全忠报告长安都城的情况,暗中想自己培植势力以遏制对方。于是,他写信给朱全忠,表示长安离凤翔的李茂贞太近,要早作准备,增募军兵,以免皇帝再被劫迁。朱全忠虽是大老粗出身,阴贼过人,当然知道崔胤的用意。他表面从崔胤所请,暗地派人在长安仔细监视崔胤的一举一动。崔胤自以为得计,终日招兵买马,封官命将。

未等崔胤羽翼长成,朱全忠密表崔胤谋反,并命自己留置于长安的将领宿卫都指挥使朱友谅带兵包围崔胤府第,逮捕斩杀了这位崔胤及其党徒数十人。然后,朱全忠又表奏与自己相善的右拾遗柳璨为宰相。唐昭宗只能宣诏任命。

朱全忠一不做,二不休,以李茂贞将要劫驾为辞,派牙将“请”唐昭宗迁都洛阳。此时,唐昭宗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他只能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泣别长安。朱全忠军将“驱徙士民,号哭满路”,长安百姓根本来不及收拾,被破门闯入的士兵驱逼立刻就道。百姓们纷纷哭骂道:“贼臣崔胤召朱温来倾覆社稷,使我辈流离至此地步!”权臣纂弑之前,如曹操、高欢,往往做出逼帝迁都的举措,一来摧毁前朝的政治象征,二来巩固树立自己的威权。对此,连普通百姓都一清二楚。同时,朱全忠又派其手下“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河)沿(黄)河而下,长安自此遂丘墟矣。”

唐昭宗至陕州,朱全忠从河中朝见,昭宗夫妇延老朱内室拜见,何皇后泣道:“自今以后我夫妇就都依靠全忠你了。”这位何后聪敏,已看明天下事运。过了数日,君臣宴饮,唐昭宗独留朱全忠以及韩建两人,韦后自执酒杯劝酒,天家尊礼至此完全扫地至尽。忽然,唐昭宗一个妃子进来与皇帝耳语,韩建暗中踩老朱脚,老朱警省,怀疑皇帝想害自己,也不敢喝韦后递过的酒,“阳(佯)醉而出”。

唐昭宗自知洛阳之行凶多吉少,分别派人至李克用、王建等节度使处,表示到洛阳后,肯定受人幽闭软禁,诏敕不由已出,望大家努力恢复。果然,朱全忠不再耐烦唐昭宗半路拖延,派军将催逼皇帝一行立刻上路。快到洛阳时,朱全忠又派人一夜之间把侍奉昭宗起居的少年侍从二百多人全部勒死,换上同样数目身材差不多的自己人,“代之侍卫”。唐昭宗常常大饮至醉,起先根本没有察觉,“累日乃悟”,才知自己左右完全是朱全忠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