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皇帝”崩后的身后事

石敬瑭死前有六子,一子早夭,二子为李从珂所杀,二子为叛将张从宾所害,惟有幼子石重睿在生。由于石重睿太年幼,众大臣拥立石敬瑭的侄子石重贵为帝,是为后晋出帝。“帝少而谨厚,高祖爱之……性好驰射”,方面大眼,确有人君之相。

后晋出帝践位之初,确值艰难之世。北面契丹虎视,南有吴越、后蜀窥边,加之连年天灾不断,饿殍遍地,国内政治极其不稳定。当时,如果依据桑维翰之计,休养生息,静待时机,日后事还不得可知,偏偏此时,又出了个好生事端的景延广。

景延光是石敬瑭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在老皇帝死后时对石重贵有拥立之功。石重贵即位后,景延广窜掇他对契丹“称孙不称臣”,惹得耶律德光大怒,遣使责备。景延广更加蛮横大胆,劝出帝要尽杀在中原的契丹商贩,并大言:“先帝(石敬瑭)则北朝所立,今上(石重贵)则中国自策,为邻为孙则可,无臣之理。”又扬言:“晋朝自有十万口横磨剑,要战则早来!”于是,与契丹人公开决裂。

天福八年(公元943年)十二月,契丹军队来攻。转年正月,契丹军攻陷甘陵,河北一带的储积粮草尽陷于敌。晋出帝惊骇,亲率军队进驻澶渊,景延广仍自恃胸中甲兵。契丹兵至城下,派人向城上高喊,“景延广唤我们来相杀,何不急战!”此时的景延广坚持做缩头乌龟,闭栅自守,始终不战。

对此,朝臣们议论纷纷,都讲:“昔与契丹绝好,言何勇也;今契丹至若是,气何惫也。”

开运元年(公元944年)三月,契丹主耶律德光引兵十余万来攻,晋出帝石重贵也御亲军列为后阵,东西济河,为偃月之势,旗帜鲜明,士马严整,吓得耶律德光对左右说:“杨光远(后晋降将)言晋朝兵马半已饿死,今日观之,何其壮耶!”契丹骑兵冲阵,晋军严立不动,万弩齐发,飞矢蔽空,契丹军死伤甚重,正要退奔,有奔降的晋兵告知晋军东阵军少,契丹军集中军力猛功阵东,晋军不敌败走,契丹骑兵乘胜追击。当时正好有数千晋军在河堤处正赶筑水寨,有旗帜从岸边露出,契丹人以为是晋军伏兵,没敢再追。不久,双方整兵再战,晋军又退,勇将李守超以数百军士短兵突击,契丹军稍却。双方你来我往,最后,战场之上,人马死尸无算,断箭成镞,横厚数寸。夜幕降临,契丹军击钲而退。

同年八月,契丹军队又来入侵,晋出帝不得已,再派十五将出征。转年三月,双方大战于阳城。契丹铁骑如墙而来,后晋步军以方阵御抵,并选劲骑迎击,大战二十余合,契丹骑兵不敌,渡白沟而去。后晋中下级将领都认为,契丹主自己将兵前来,实为劲敌,如不血战,必不得活。于是铁下心来死战,双方骑兵步兵交战成一团,杀声震地,后晋士兵无水,取泥水绞汁而饮,艰苦异常。双方混战之中,忽然大风扬尘,风势转猛,犹如黑夜(肯定是当时罕见的沙尘暴,当时北方植被还未被破坏),晋军齐力进击,契丹大败,耶律德光本来坐在御车里指挥,败退后见追兵渐及,忙跨上一只骆驼,狼狈奔逃。

后晋众将踊跃,要求追击亡寇,身为统军的杜重威(石敬瑭妹夫,晋出帝姑夫)却说:“逢贼不死就是万幸,还想得活后再便宜吗?”他于是下令停止追击,丧失了绝好的击灭契丹的时机。杜重威以皇亲大将之重,在成德军节度使任上,每逢契丹进兵,只知闭城自守,未尝派一兵一卒救援邻近的晋朝城池。常常有数十契丹骑兵驱赶成千上万俘虏的汉人经过城下,杜伏威“但登陴注目,略无邀取之意。”

开运三年(公元946)冬,晋出帝石重贵竟下命让这个草包姑夫杜重威统领十万大军北去抵御契丹。军队至瀛州,晋将梁汉璋与契丹交战阵亡,杜重威马上回军,驻军武强。听说耶律德光亲自南下,他又马上西趋镇州,在中渡桥与契丹平滹水而营。

十二月八日,晋将王清等数千人渡河进击,为契丹所败。虽如此,后晋军主力未伤,而且先前曾大胜契丹,上下皆无惧敌之心。作为统帅的杜重威自己反而十分害怕,暗中派人秘密前往契丹营帐,向耶律德光表示效忠。耶律德光大喜,答应杜重威象扶立石敬瑭那样要立他为帝。“重威庸暗,深以为信。”转天,他埋伏甲士于大帐,召诸将议事为名,突然表示要帅军向契丹投降。“诸将愕然,以上将既变,乃俯首听命,递连署降表。”

而后,杜重威集合十万大军训话。众军士以为要与契丹兵决战,个个欢呼踊跃。不料,统师下令解甲投降。沉默过后,晋军营内恸哭一片,声如雷震。

而后,从前血战契丹的大将见大势已去,纷纷降敌,杜重威、李守贞、张彦泽等人不仅投降,还为契丹军做前锋,转头直攻入都城,宫中相继起火,石重贵自携宝剑驱拥后妃十数人,将要赴火自焚,为御林兵所阻,不得已,奉表称孙请降。

转年正月下旬,契丹封石重贵为负义侯,遣送至黄龙府安置,同行的有皇太后李氏、皇太妃安氏、皇后冯氏、皇弟石重睿,以及两个年幼的皇子和宫嫔、内官几十人。在遣送过程中,途经中途桥杜重威十万兵众曾经驻营的连营大寨,石重贵仰天大呼:“我家何负,为此贼所破,天乎!天乎!”嚎哭而去。

自范阳开始,一路乏食,宫女、从官采野菜、橡实供食。一行人千辛万苦到达辽阳,遇见契丹永康王,石重贵的幼子和幼女及内官十数人均被抢走,不久,宠姬赵氏、聂氏也被契丹贵族强掠而去。在东北建州苦寒之地,石重贵一直熬了十八年,即宋太祖乾德二年(公元964年)才病死,可谓受尽折磨,还不如早早自杀死掉才好。

“族行万里,身老穷荒。自古亡国之丑者,无如出帝之甚也。千载之后,其如耻何,伤哉!”撰写《旧五代史》的北宋大臣这话说得太绝,也太早。

没有过太久,公元1127年,距石重贵被俘也就才一百八十多年,北宋的徽、钦二帝也被代辽而起的金国俘掠而走,俘辱更甚,靖康之耻,最为汉族臣子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