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升堂

“一个大老爷们,哭什么哭?”

又是那熟悉的充满嫌弃的语调,叶久发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焦距,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哔哔:“我又不是老爷们……”

“你说什么?听不清。”赤衣狱卒似是站累了,换了只脚,两眼盯着她的背影。

叶久抹了把脸,转过头:“没什么。”

赤衣狱卒没再追问,却是突然一笑:“小子,体力可以啊。”

叶久茫然抬头:“啊?”

什么体力,哭的体力吗?

赤衣狱卒朝门口努努嘴:“妻妾成群,模样一个赛一个,要不是活好,能架得住?”

叶久差点被鼻涕呛死。

“不是!一个都不是!”

赤衣狱卒一脸惊讶:“还不是?”

叶久冷着脸点点头。

“哦,”赤衣狱卒点点头,“那你看上哪个了?”

叶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赤衣狱卒却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第一个吧,瞅瞅那身段,那眼神,跟蜜里舀出来似的,你娶了她,准是能被酥掉骨头。”

叶久嘴角一抽,脑海里宋翠花那张妖媚的脸刚一冒头,就被她死死地踩了下去。

可去她的吧。

赤衣狱卒见她沉默不语,皱了皱眉:“那第二个也行,就是年龄小了点,看着也才及笄的模样,不过娇娇滴滴的,倒也是番乐趣。”

叶久抬起头,无语的看着他。

“大哥,你作为一个狱卒,这么八卦真的好吗?”

说好的牢头都是凶神恶煞,暴戾难搞的呢?

怎么跟个八婆似的??

赤衣狱卒完全忽视了叶久的不满,突然惊讶的张大了嘴:“你不会挑的最后一个吧!”

叶久眼神突然一跳。

恭喜你,答对了。

“虽说最后这个也是个绝色的模样,可那眼神里冰茬子一样放着寒光,搁谁谁受得了。”

叶久眨了眨眼,冰茬子吗……

可是,她看自己,却只有一汪春水。

如沐春风,冰消雪融。

赤衣狱卒叹了口气:“要我说啊,你若是娶了她,肯定落个惧内的名头。”

叶久愣了一下,惧内?

脑子里突然闪过当时溪水唐,那小丫头众目睽睽之下拎着扫帚满院子追她的身影。

她弯了唇角,轻轻一笑:“是啊,我就是惧内。”

赤衣狱卒一副恨铁不成钢:“大老爷们,窝囊!”

叶久不在意的笑笑:“就因为爱她,所以才愿意怕她啊。”

赤衣狱卒理了理衣袍,看着长长的走廊,轻叹出声:

“你眼光其实不差。”

叶久心底颤了一下,抬眼看他。

“那姑娘走的时候,面巾都湿透了,两只眼睛红的跟个兔儿似的,走路都踉踉跄跄的。”

他转头对上叶久的目光,“得妻如此,倒也是件幸事。”

而叶久确是实实在在的愣住了,祁韶安离开的时候,并不是如此。

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异样。

怎么会……

她突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脑海中无数的画面如泉涌。

“叶大哥,小姐又等你等到深夜,你当真是不知道!”

“狗蛋,恭喜啊,你不是单箭头。”

“她是我妹妹,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你放心。”

“错了,是表妹。”

“表妹怎么了?”

“话本子没看过?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小姐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心里头啊,比谁都在意呢。”

“我气的是你,不爱惜自己。”

“子沁,是谁?”

“你很喜欢她吧。”

“我就是喜欢叶子,不行吗!”

“她只有见了你,才会放心。”

“叶久,我等你回家。”

祁韶安……祁韶安………

原来,一直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叶久仰了起头,泪珠自眼角流入鬓发,又痴痴笑出了声。

傻姑娘,你怎的不说呢。

……

翌日,未时未到。

今日县衙门口格外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今儿个堂审啊,快去看看!”

“我听衙门当差的侄儿说,这案子蹊跷的很!”

“嗨,还不是那黑心老板坑害父老吗,能有什么蹊跷?”

围栏前的女子双手攥拳,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眸子里射出一道寒光。

指甲嵌进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觉。

突然,眼前出现一面放大的竹石图挡住了视线,她回过神,看出是薛璟宁的扇子。

“祁姑娘,由着他们说,今日之后,想必又会换种说法。”

他讽刺一笑,“市井之言,不过如此。”

祁韶安抿唇不语,转回了身。

“升堂!”

“威——武——”

嘈杂的人群随着这两道气势磅礴的喊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带疑犯!”

棍头击地,发出一阵阵沉闷的敲击声。

祁韶安眼睛紧紧盯着旁侧的院门,不多时,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前。

“我去,狗蛋这也太惨了吧。”

宋初浔被挤在犄角旮旯里,发出一身惊叹。

这几天不见,比上次更惨了点,破破烂烂的跟个要饭的似的。

“确实有些狼狈。”

宋初浔转头看去,只见一身墨青色男装的薛纡宁在她身后,挑眉看着远处,见自己回头,便也转了过来。

午后的阳光洒在这人洁白无瑕的脸上,像是自动开了磨皮,美得不像样子。

“怎么了?”

那精修图突然变成了动图,宋初浔眨了眨眼,连忙转过头。

她心底长叹一口气,幸好还戴着面纱,要不说出去堂堂花满楼扛把子、阅无数俊男靓女的花魁娘子,居然有朝一日看别人看红了脸,她就可以不用见人了。

薛纡宁微微一笑,往后稍退了一步,悄声挡过了拥挤的人群。

“叶久,你可知罪?”

叶久刚站到堂中,就被县令问了个激灵。

“草民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叶久看了眼一旁眉毛倒竖的衙役,又撇了撇他的大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就跪吗,劳资忍了!

魏县令见叶久如此识相,便缓了语气:“你不知?那煤炭之气你难道毫不知情?”

叶久拱手,字字铿锵:“草民确实不知,然兹事体大,草民恳请大人传管炭火的小厮前来对峙!”

魏县令扫了他一眼,朝一边摆摆手。

“带证人!”衙役高喊一声。

护栏外面的几人一听此言,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是要传唤荣兴?”宋初浔侧头问。

祁韶安瞧了眼堂里,点点头:“八成是。”

果不其然,没多会,一名衙役带着荣兴跨上了大堂。

“你可是负责炭火的伙计?”

荣兴急急跪在地上,“回大人,正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