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荒野求生

载阳冷哼了一声:“逆党?”

他在玄衣男子身旁坐下,轻蔑一句,“真是好手段。”

叶久眼神在两人身上游移几下,低头吹了吹叶子上的水珠,“韶儿,来。”

祁韶安小口抿着叶子边缘,似是渴极,不肖几下便喝了个精光。

叶久想了想,把她抱起来,自己坐在了干草上,祁韶安则坐在她的腿上。

祁韶安下意识环住了她的脖颈,脑袋落在她的臂弯里,发髻都有些散乱。

叶久用披风紧紧裹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祁韶安体弱,一路上披风不离身,于是几番折腾之下,只有她还系着披风。

正月的天气,即使有个避风的石缝,也抵不住寒冷。

叶久环着她坐在了火堆旁边。

“阁下怎么称呼?”叶久看向了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拿着一条烤得焦黄的草鱼,淡淡道了句:“沈十。”

叶久闻言脱口而出:“那你认识沈沣吗?”

沈十抬头静静的看着她,“那是何人。”

“呃,没什么,随口问问。”叶久眨眨眼,错开了目光。

怪只怪沈家那老小子给她的阴影太大了,现在提到姓沈的她都情不自禁想到那边。

“令夫人如何了?”沈十扫了一眼她,目光落在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祁韶安身上。

叶久把她的帽檐掖了掖,确保不露进一丝风后,轻轻回道:“还好。”

载阳伸手扯了半块鱼,用叶子裹着,递给了叶久,“你没有内功,也没有外氅,吃一点还能御寒。”

叶久浅笑着接过,“多谢。”

载阳脸上有一丝不自在,他轻哼了一声:“谢什么,我是怕你拖累公子。”

叶久瞟了他一眼,“是我愿意来的?客栈的床不舒服吗,我非在这以天为盖地为庐?”

载阳回身叉腰:“嘿,我家公子为了救你们连佩剑都丢了,你委屈什么!”

叶久顾忌着怀里安睡的人儿,只得压低嗓音怼回去:“一码归一码,我一车家当还报废了呢!”

载阳“嘶”了一声,“你知不知道那把剑可是……”

“载阳。”沈十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将说的话。

叶久看了他们两眼,没再追问,索性低头感受着祁韶安浅浅的呼吸。

一缕一缕像羽毛一样,听在她耳里,落在了她心田。

“寻常少有丈夫如此护妻,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沈十看了几眼,忽得低头轻笑。

叶久抬头,“这么说,还有人如此?”

沈十顿了顿,“一个远房伯伯,也是如你一般,爱妻如命。”

叶久突然笑了,“你们不都是用‘窝囊’来形容吗。”

沈十愣了一下,竟笑出了声,“若得一人举案齐眉、相伴此生,即便‘窝囊’又如何。”

载阳突然侧头:“这就是您至今不婚的借口吗?”

叶久没忍住嗤嗤乐了起来,没想到这哥们逃婚逃得如此大义凛然。

沈十冰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崩裂,他斜了眼载阳,载阳瞬间闭紧了嘴巴。

“普天之下,女子多半生活在男子的阴影之下,才让原本平等的夫妻关系,变成一方完全的迁就。”

沈十皱了皱眉,“平等?”

叶久拢了拢衣角,“是啊,自古以来,男子主外,女子主内,不过是因为原始时期,打猎的客观需要。但社会发展至此,女性依旧被压制着天性、秉性、个性,那才是社会的悲哀。”

沈十润泽的眸子静静看着叶久,他环抱着怀里的女子是如此自然,可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那么颠覆常伦。

载阳听得有点蒙,他皱皱眉不解地道:“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女子的天性不就是为人妻,为人母?”

叶久叹了口气,“正是所有的道德观念皆是如此约束,才使得千千万万女子失去了发挥自身价值的机会,甚至备受压迫。”

“试想若是女子也能在各行各业出上一份力,那社会将会增加多少有利资源,又能挖掘多少潜在价值?”

叶久声音有些颤抖,她想起了梅镇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少妇,被古往今来的规矩法则所禁锢,被人戏耍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们都是整个道德体系的牺牲品,是创造这个道德体系之人的垫脚石。

叶久抬头,看着跳动崩裂的火星,轻轻开口:

“别忘了,那些所谓的道德,也是人定的。”

“噼啪——”焦黑的木柴爆裂开来,在寂静的林子里有些突兀。

载阳抿着嘴,觉得有些难懂,托着腮自我思考。

或者说是自我怀疑。

沈十看着面前的火堆,时明时暗,遇风则涨,遇静则息,摇曳不断。

良久,他忽得勾了勾唇。

载阳不打算再深究这个问题,他另起了个话头:“说起来,令夫人当时为什么不借与我帕巾?”

叶久愣了一下,看着怀里窝得像个小兔子的祁韶安,宠溺一笑:“她记仇啊。”

载阳一头雾水:“我怎么招惹她了?”

他左右想想,好像除了点过她的穴,也没什么了啊。

叶久抱得更紧了些,“你家公子的卜元丹。”

载阳愣了愣,哭笑不得,“都说了是补药啊。”

叶久柔柔看着怀里的人,俏脸明明只露了一点点,却甜进了叶久心间:

“因为她担心我啊。”

……

“老先生,崖底找到了马车残片,还有叶大哥与小姐的零散物件,但并没有看到人……”陆林吊着一条胳膊站在老先生面前,眼圈泛红。

老先生心底一颤,“然后呢?”

陆林左手握拳,身体微微颤抖,他低着声音,“那匹马已经被分食了……”

老先生一骇,茶杯顷刻被掀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刚找到的孩子就这么……

“陆林,带路。”

陆林抹了把眼睛,“是!”

……

一缕阳光透过树林射到满地枯黄上,整片森林如一杯刚调和的百香果特饮,朦胧慵懒。

火堆已经只剩寥寥火星,几缕青烟飘扬直上。

载阳手撑着剑,脑袋垂着,突然一个点头,身子一倾差点栽到地上。

他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周遭除了鸟叫,安静而和谐。

左手边,自家公子依旧打坐的模样,只不过身体微微放松,双眼微阖。

他又向右看去,雪青色的公子还是昨夜的姿势,怀里一个圆团子,此时头垂在上面。

载阳叹了口气,转身轻轻拍了拍沈十,“公子,公子,天大亮了。”

沈十闻言倏地睁开了眼,双手轻攥,深吸了口气,收了功。

“叶公子,醒醒,该走了。”

载阳又碰了碰叶久的肩头,却不料她怀里的小包子倒是先动了。

“唔。”

祁韶安微微动了两下,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在一个温暖的蚕蛹里。她眨了眨眼,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在阿久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