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故人来

祁韶安本未抬头,然而就这一声低喃,让她一瞬间僵直了身体。

放眼整个京城,能唤自己“韶儿姐姐”的,只有一人。

那便是曾吏部侍郎谢涉之女,谢绮瑶。

祁韶安怔愣抬头,只见面前女子白肤浅唇,那一双通红的眼眶,扑簌簌掉下了颗颗晶莹。

祁韶安刹那闭上了眼睛。

“真的是你……真的……”

谢绮瑶一下抓住了祁韶安的手臂,声音哽咽,小声呢喃着。

祁韶安脑中嗡鸣不断,任由她拉着,忘记了反应。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自己昔日的闺中密友。

还是她想见却又不敢见的密友。

远处,一素白长裙的女子侧过头,深深看了这边一眼,开口道:“瑶儿,门口何人?”

祁韶安空白的脑子一下子回过神来,她连忙挣开谢绮瑶,后退一步颔首道:

“妾身无事,劳姑娘挂怀。”

谢绮瑶怔愣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祁韶安,却见面前女子竟朝自己微微摇了下头。

那熟悉的眼眸中,是她不曾见过的复杂和乞求。

谢绮瑶呼吸一滞,瞬间反应过来,她慌乱的抹了一把眼泪,转头回道:“哦,雁…雁儿姐姐,是……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姐姐,没事的。”

祁韶安低着头朝远处的娄轻雁福了个身,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远处女子闻言起身,伸手朝两人迎请道:“想必是母亲口中的叶安叶妹妹吧,瑶儿快快请来。”

谢绮瑶“哎”了一声,拉着祁韶安的手便向正厅里走去,祁韶安被她拽着,一时间脑子里疯狂转动的思绪都停了下来。

“瑶儿向来莽撞,冲撞了叶妹妹,还请妹妹海涵。”

娄轻雁请祁韶安坐下后,便抱歉的说道。

祁韶安渐渐平静下来,轻笑了一声,道了句:“娄姑娘言重了。”

娄轻雁目光落在谢绮瑶抓着祁韶安袖口的手上,犹豫地开口:“瑶儿,是不是认识这位叶妹妹?”

谢绮瑶闻言一怔,见娄轻雁盯着自己的手看,连忙松开了祁韶安,眼神飘忽,“啊,不是,不认识!”

许是谢绮瑶激动之下声音有些高,娄轻雁皱了皱眉,眼中并不是很信的样子。

谢绮瑶手指搅着手帕,惶惶看了眼祁韶安,又看了看娄轻雁,再一次开口道:

“哦对,是认识,那次在街上,这位姐姐买了瑶儿很想买的流云脂,便说了几句,今日……今日看到姐姐,有些激动罢了。”

祁韶安在听到“流云脂”三个字的时候,心头不由一颤,隐在袖中的手慢慢攥了拳。

那家胭脂铺子,曾经是她与谢绮瑶最常去的铺子,而那“流云脂”,也是自己最爱用的一款。

而谢绮瑶会如此说,只能证明,她已经发觉了那日正是自己。

祁韶安眼中流光万千,她微微低着头,只因怕将眼里的百般情绪倾泻于人前。

娄轻雁闻言莞尔一笑,“原来如此,瑶儿你怎的又去买胭脂了,家里还不够多嘛。”

谢绮瑶见娄轻雁信了自己的说辞,便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是,这不是瑶儿没忍住嘛。”

娄轻雁轻笑着摇了摇头,她又望向祁韶安,见她一直低着头,以为她见生人放不开手脚,便起了个话头:

“近来宫中给父亲赏赐了不少名贵茶叶,听公公说是林侯爷提的主意,母亲对此可是高兴极了,直夸叶妹妹眼光好,挑了如此称心的如意郎君呢。”

祁韶安闻言稍稍抬头,轻笑了一下,“这哪里是夫君的功劳,自是陛下体恤娄伯父,君臣和睦有道罢了。”

娄轻雁愣了一下,随后弯了弯唇角,不由得多看了祁韶安两眼。

年岁虽不及自己,但说话滴水不漏,既不得罪于人,也不给别人丝毫可乘之机,母亲的眼光果然不错。

“韶……叶姐姐,你……你有夫君了?”

谢绮瑶突然出声,她怔愣的看着祁韶安,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诧异,连表情都有些空白。

祁韶安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谢绮瑶难以置信的模样,咬了咬唇,狠心点了点头,“是,我已成亲四月余。”

谢绮瑶还没从刚才重见的惊喜中回过味来,便被这句话猛锤了一拳。她眼圈一下子又红了起来,喃喃道:

“那……那我哥哥……”可该怎么办。

她后半句没有说完,便被祁韶安打断了,“妹妹年岁还小,等再长大些,便会知晓这世间缘法。”

祁韶安眉头轻蹙,她握了下谢绮瑶的手掌,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谢绮瑶回过神来,看到祁韶安眼中的深意,僵笑了一下,“我…我还道叶姐姐这般妙人,还能介绍与我家哥哥认识一番,现在倒是可惜了。”

说完,她深深看了一眼祁韶安,脸上是祁韶安可以看懂的复杂之色。

有喜有忧,有惊有愁。

祁韶安见状抿抿唇,没再说话。她垂下眼眸,掩饰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酸涩。

娄轻雁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随后轻轻一笑,“叶妹妹也是爱茶之人,不若品品我这几种,也算当种乐趣。”

祁韶安深吸了口气,便弯了弯唇,“乐意之至。”

……

琼花馆。

“林兄,这几日我发现,你我确实是同道中人,爱而不得,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柯桐朝叶久遥遥举起一杯酒,满脸都是凄苦之色,他眼角带泪,甚至鼻子下方还挂着一条鼻涕。

叶久死死地捏着大腿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还得让自己挤出两滴眼泪来。

“确实如此,想我那如花姑娘,只因我那时家中无财,无法及时替她赎身,这才生生断送了我俩的姻缘,我好后悔啊。”

站在叶久身后的东绯死命掐着虎口,试图让疼痛唤醒自己快要笑昏厥的心灵。

他家公子实乃旷世之才啊,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领一定是打娘胎里就练成的,若不是如此,这画本子里都不敢写的故事又怎会信手拈来。

譬如说那什么花魁如花和老鸨跑了,而负心汉却反过头来和他家公子表白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能搞在一起,简直是人才。

“这么看林兄可比我惨多了,天道不公啊。”

柯桐两只鱼泡眼又留下了极其悲伤的眼泪。

叶久闻言擦擦眼角,摆了摆手,“都过去了,如今我也成亲,往事就不再提了。”

她顿了顿又说:“柯兄如此境遇,林某实在不忍你重蹈我的旧辙啊。”

柯桐仰头喝尽了一杯酒,“如今云宛姑娘连理都不理我,只怕是无望了。”

叶久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柯桐闻言直起身子,眼里有一丝光亮:“听这意思,林兄是有法子?”

叶久微微笑了一下,“听闻云宛姑娘正寻觅良琴,好巧不巧,我前些日子处理公事之时,恰巧遇到了一位巧匠,所做的琴那简直完美,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