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雨将至(第2/3页)

他心乱如麻,便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让我再想一想。”

“好吧!”张若镐脸上的异彩慢慢褪去,他无力躺了下来,把皮囊交给张破天道:“我时日不多,它就叫给你了。”

张破天接过,小心把它收好了,又低声对张若镐道:“请大哥放心,我会誓死捍卫张家的利益,决不让崔、裴插手河东。”

张若镐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说什么,张破天慢慢退出房间,他站在门前,眼中充满了忧虑,良久,他取皮囊中已经发黄的遗旨,慢慢将它撕得粉碎,喃喃道:“大哥!对不起了,我们张家绝不能用诛九族的代价来作为赌注。”

……

长安曲江池,白昼短暂,暮色已悄悄落下,业已进入仲秋,夜里朔风强劲,曲江池畔游人寥寥,偶然还有一两对迟迟不肯归去的恋人。

在曲江池通向长安的官道上匆匆走来一名老人,他头发已经花白,满面沧桑,后背略略显得有些佝偻,他便是从小照顾张焕生活的哑叔,他刚刚是来曲江池参拜主母回家,张焕为了保护母亲的安全,并没有告诉他母亲在秋水观,只是简单告诉他母亲在曲江池附近出家。

于是,每天来曲江池参拜便成了他生活唯一的精神寄托,这是他十几年来在太原养成的习惯,今天和往常一样,他在向东参拜后便急着赶回长安。

官道上很安静,一阵秋风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在哑叔脚下跟随,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便将衣服裹得更紧一点,后背显得更加佝偻。

忽然,从树后窜出一条黑影,一棍砸在他的后脑上,哑叔软软地倒下了,这时又从树上跳下三名黑衣人,四个人迅速将他装进一只麻袋,抬着他便向路旁的树丛里奔去。

他们刚刚跑进树林,却忽然呆住了,只见他们的栓在树林里的马都倒毙在地,另一个接应他们的同伴也仰面朝天,早已死去多时。

一声唿哨响,在他们周围忽然出现了百余名黑衣人,个个手执军刀,目光阴冷地盯着他们,俨如一群在夜色中游荡的幽灵。

……

夜更深了,在长安城门将要关闭的刹那,数匹马飞驰进了明德门,他们仿佛一阵旋风卷过朱雀大街,直向宣阳坊扑去。

片刻,这几名骑士已经到了崔圆的府前,跳下马飞奔上了台阶,府内,崔圆背着手在书房内走来走去,他脸色阴沉,目光中带着怒意,这几日,崔圆已经烦躁到了极点,这两天关于他的流言他已有所耳闻,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三人成虎,这些流言会坏了他的名声,更重是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这个人是谁不得而知,是什么目的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这正是他烦躁的原因,他至今看不出这个阴谋究竟是什么?

在墙边,崔雄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崔圆瞥了他一眼,心中更加恼怒,自己耐不住崔庆功的一再央求,便将绑架张焕老仆这件事交给崔雄去做,那老仆每天都要出城去曲江池边参拜一番,绑架他已经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之事,可就是这件小事,他崔雄也没能办成,到现在人还没有回来,不用说,必然是出了意外。

“你说,这件事你告诉过谁?”

崔雄沮丧到了极点,因为太过于简单,他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料还是出了意外,虽然他下了赌咒,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中午在翠云居他喝得酩酊大醉,确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虽然是这样,但他却不能说出来,他惶恐地道:“侄儿敢发誓赌咒,这件事绝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哼!你的赌咒?”崔圆一阵冷笑,“你的赌咒只配给女人去说,别在这里污了我的耳朵。”

忽然,管家飞跑而来,在门口急声禀报,“老爷,去城外查坊的人回来了,他们带来了消息。”

崔圆精神一振,“快!让他们进来。”

很快,一名骑士大步走进来,他半跪向崔圆行一礼道:“属下在树林里发现了他们五人的尸首,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地上的脚印显示对方足有百人之多。”

崔圆一下子愣住了,百人之多,对方竟为这件事下了这么大的血本,他的本意是想从张焕的老仆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张焕的情报,但有人竟为了抢夺这个老仆用了百人之多,难道这个老仆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吗?还有,这又是谁在背后动手?难道又是裴俊不成?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流言,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

‘哗!’一桶水泼在哑叔的身上,他渐渐地苏醒了,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头一阵阵涌出甜意,手脚都被牢牢捆住,慢慢地,他的眼睛适应了阴暗的环境,他向两边看了看,这似乎是一间养马的石屋,堆满了草料,房间里弥漫着马的臊臭之味。

而在自己身旁则站着两个极其雄壮的妇人,是妇人,他看清楚了,是两个身高皆足有七尺,满脸横肉的妇人,手交叉在胸前,那胳膊甚至比一般男人的小腿还粗。

“醒了?”哑叔只听她们含糊地嘟囔一句,随即身子一轻,竟被她们一左一右,拎出了房间。

“想不到你这个老杂毛居然是个宦官。”一名妇人‘嘎嘎!’地笑起来,那声音俨如夜枭,令人毛骨悚然。

哑叔一下子血涌上了脸,他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响,很快他被拎到一条回廊上,外面还是夜色沉沉,漫天的星光,旁边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哑叔忽然认出了这个地方,这里竟然是掖庭宫,掖庭宫是宫女居住和罪妇服劳役的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巨大的妇人健步如飞,很快便将他拎到另一间空旷的屋子,屋子里有个铁笼,两个妇人一把将他扔了进去,随即铁门重重关上。

过了片刻,他隐隐听见说话声传来,“太后放心,此事崔圆绝不会知晓,我用的是我父亲的亲兵,绝对忠诚于我。”

“朱将军做事,哀家一向是放心。”

“太后?”哑叔眼中闪过一阵惊惧,他本能地向后退去,可身处铁笼,他无处遁身,门‘吱嘎’一声开了,脚步声杂乱,走进了七、八个人,为首之人正是太极宫的主人,当今太后张良娣。

自从正式立李邈为太子后,张良娣便失去了作用,被崔圆彻底抛弃了,复出的希望被再一次断绝,张良娣心中便只剩下了刻骨的仇恨,她恨所有的人,恨利用她的崔圆、恨早已化成泥土的先帝、恨夺得抚养太子权的崔小芙,恨将李系救回来的张焕,但她最恨的是当今皇帝李系,正是由于他的无能才导致今日皇权没落,也正是由于他不死在西受降城,才让自己垂帘听政的美梦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