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梦月老人

夜幕降临,在皇城的含光门大街上,数百名羽林军严密地保护着张焕的龙辇疾速前行,在队伍的后面跟着杜梅和几个监察室的官员,监察室的正式衙门在大明宫御史台内,但在皇城也一处分支,位于大司农寺草场内,准确地说,这其实是监察室的秘密监狱,但对外挂的牌子却是羽林军骑射训练营。

一行人没有停留,直接驶进了司农寺草场内,所谓草场并不是养马的牧场,而是堆积草料之地,数十个巨大的仓库依次排列,里面堆满了干草。

其中最边上的一座仓库已经腾空,仓库前站住数十名守卫,正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随着数百羽林军护卫着皇上到来,仓库的门开了,走出十几人前来迎接。

龙辇慢慢停下,张焕从车中走出,众人一起躬身施礼,“臣等参见陛下!”

他们都是监察寺的高官和掌管暗探的一些将领。张焕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最后落在了站在后面的崔连星身上,他没有官职,仅有一个最低微的羽骑尉勋官,勋官是朝廷给予普通的平民的荣誉称号,就象今天的三八红旗手、劳动模范之类,没有实质意义,所以以他身份低微,不敢站在前面。

张焕慢慢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问道:“你就是负责此案的崔连星吗?”

他已经从杜梅的口中知道破此案的详细经过,对于崔连星竟只用一天时间便查出了眉目,他也为之惊叹不已,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人才。

崔连星站在大唐皇帝面前,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静稳重,他立刻深施一礼,“草民正是崔连星。”

张焕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崔家的庶子,从他身上,张焕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的一丝影子,“那你可愿意加入朕的监察室?”

“草民愿意!”崔连星干净利落地答道。

“干脆!”张焕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准备在监察室中设立国安司,暂不对外公布,这首任侍御史便由你来担任,直接向杜中丞负责。”

崔连星立刻单膝跪下,昂声答道:“臣愿为陛下效死命。”

张焕笑了笑,又回头对众人道:“好了,大家去看看回纥人的武士吧!”

……

这座仓库从外面看和其他草料库没有什么区别,但进了里面却完全不同,首先是一面巨大的白色墙壁,刺眼的白,墙上只有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进了小门,监狱的感觉便迎面扑来,手臂粗的铁栅栏、数百间狭窄低矮的小房间、来回巡视的士兵,构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

这所监狱最早是为了关押李俅登基事件中的各家子弟而临时修建,女的则关进了掖庭宫,原本准备悉数发配安西戍边,但在裴佑和崔寓等人的求情下,张焕总算松了尺度,最后借全国大赦的机会放了他们,并返还了俸禄内的财产和永业田。

此刻,牢房里暂时还没有什么犯人,只有最尽头的一间牢房前站着五六名士兵,警惕地注视着牢房里的情景。

张焕在大群官员和士兵的簇拥下来到了牢房前,牢房前面是铁栅栏,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情况,只见一人被四肢分开绑在木桩上,很明显已经动过刑,他气息奄奄地耷拉着头,旁边还站着一个士兵,时刻留意他的情况。

这时两个被崔连星活捉的回纥武士之一,其中一人在半路上自杀了,只剩下这一个,在严刑逼供下,他终于承认自己是回纥军队中的一名百夫长,以回纥卖马人的身份被派到大唐,和他一起来的人一共二十几人,都住在西市的一个客栈中,至于他的首领是谁、怎么联系,他就统统不知道了。

张焕背着手默默地望着这个来自回纥军方的探子,这就是铁的证据,原以为回纥西进的国策建立后,大唐与回纥将不再有利益冲突,如果回纥是想来偷盗大唐的军器机密,这也罢了,偏偏要杀自己的孩子以挑起大唐的内乱,这就说明他们侵略大唐的野心未灭,回纥人崇拜狼,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狼性。

张焕又忽然想起了裴明远说过的一件事,他回国时曾在撒马尔罕得知大食使者前往回纥,张焕心中不由起了一团疑云,“难道大食与回纥真要达成对付唐的某种协议吗?”

想到这,他立刻喝令道:“把他的头拉起来!”

旁边的士兵立即揪住回纥武士的头发,一把将他的头拉起来,这是一个典型的突厥人脸孔:宽大的脸膛、细小的眼睛、短塌的鼻子,而且没有脖子,头颅斗大。

“他懂汉话吗?”张焕问旁边的校尉道。

“回禀陛下,他精通汉话,无须通译。”

或许是听见了‘陛下’两个字,一直气息奄奄的回纥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吃惊地瞪着张焕,忽然,他大叫起来,“我认识你!就是你烧了我们的翰耳朵八里。”

他尚未说完,旁边的士兵便狠狠一拳砸在他肚子上,他的浑身一阵痉挛,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张焕冷笑一声道:“你的记忆倒很好,不错!当年烧你们翰耳朵八里之人就是朕,但朕已经很宽容了,去年在安西饶了你们可汗一命,他非但不知感恩,还要派你们来大唐破坏,一个忘恩负义的之人,亏他还自诩草原上的雄鹰,他配吗?”

回纥人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他低声怒吼道:“不许你侮辱我们可汗,此事和他无关!”

“是吗?”张焕淡淡一笑道:“那和谁有关?”

回纥人自觉说露了嘴,他恶狠狠瞪了张焕一眼,扭过头一言不发。

“这些,他交代过吗?”张焕有些不悦地望着杜梅,杜梅给他的报告中没有这个内容,杜梅额上已见了汗,他立刻低声道:“是属下失误,请陛下责罚。”

“他嚼舌了!”杜梅的话音刚落,牢门前的几名士兵忽然叫嚷起来,只见牢房里的那名士兵在拼命掰开回纥人的嘴,但是已经晚了,一道血水从回纥人嘴角流了出来,他面若金纸,眼看已经不行了,张焕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头对崔连星道:“从现在开始,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直接向朕汇报!”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

夜色中,平康坊那条深巷的小院里,数十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没有人说话,院子里已经堆满了箱子,几名壮汉正扛着箱子向门外走去,门外已经停好了三四辆马车,几名车夫正紧张地堆放箱子。

图兰公主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棵槐树下,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问题,两个手下被抓走了,虽然他们只是最底层的成员,并不知道整个情报网的结构,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但它却是一记警钟,重重地在她耳畔敲响了,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已经摸到了一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