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进序曲(第5/10页)

士兵问:“你怎么就相中我们老板了呢?”

郦食其回答:“跟你实说了吧,每次有人带兵从高阳聚经过,我都过去递求职简历,但那些人都没什么本事,自己器量狭小,却对别人求全责备,端架子摆排场,根本不值一提。我听说这个刘邦对人极是轻慢,两只鼻孔冲天,谁也瞧不起,却有远大的谋略,这是能够赏识我的人,所以我来求见。”

士兵问:“咋个引荐法呢?”

郦食其说:“你去找刘邦,就这样对他说:‘我们高阳聚,有个郦食其,年龄六十多,身长八尺。世人都说他是狂生,他却说:非也非也,我并不是狂生。’”

士兵回答说:“老郦,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刘邦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儒生,每次遇到儒生,他都要把儒生的高帽子摘下来,脱了裤子,恭恭敬敬地往帽子里撒泡尿。而且刘邦脾气暴躁,对人说话,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你自己找上门来,恐怕不会有好受的。”

郦食其说:“没关系,你只管去对刘邦说好了,老子有办法摆平他。”

于是士兵去找刘邦,引荐贤士。刘邦听说高阳聚竟然有此奇人,大喜,赶紧憋足了一泡尿,准备往郦食其的帽子里撒。然后又故意设下两个噱头,准备狠狠地羞辱一下他想象中的食古不化的书呆子。

当郦食其来到时,看到的刘邦,是这么个姿势:《史记·高祖本纪》中说:“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足。”

原来刘邦正在洗脚。

实际上,刘邦不是非要拣这时候洗脚不可,而是他要摆一个poss,这个poss就是“踞床”。床是当时低矮的椅子,并不是现在的床,也就是小板凳。当时刘邦的姿势,是要把两腿分开,以仰坐的方式,正对着郦食其。

刘邦想把什么东西,正对着郦食其呢?

刘邦的时代,中国还没有发明短裤——实际上,中国人到现在也没有发明短裤,目前穿的短裤是西方人发明的。中国人的智慧,没放在穿衣服上,而是全都放在脱衣服上了——没有内裤,当刘邦身体后仰,两腿大开的时候,两腿中间的人体零件,就完整地展示给郦食其。刘邦想让郦食其看的,就是这个。那两个替他洗脚的女生,不过是现场的道具而已。

当时郦食其一看刘邦两腿中间的部件,顿时大喜,就问道:“敢问沛公,你是打算帮助秦军,干掉诸侯,还是打算率领诸侯,消灭暴秦呢?”

刘邦呸了一声:“你个贱儒!秦国那么残暴,逼得天下四方起兵,只为推翻暴秦,我怎么可能帮助秦国打诸侯呢?”

郦食其道:“噢,既然你准备站在正义的一方,就应该谦虚一点,礼贤下士呀。怎么可以把两腿间的那东西,指着令人尊敬的长者呢?”

刘邦故意羞辱郦食其,是因为他见多了食古不化、读书不成的酸腐文人,打心眼里鄙视他们,以为郦食其也是这类型的废物。现在听郦食其说话,有点见识,不同凡响,于是刘邦就知道遇到真正有学问的人了,急忙停止洗脚,站起来,请郦食其上座,向郦食其道歉:“先生莫怪,刚才我不是……总之,先生是明白人,废话咱们就甭说了,请先生教我。”

郦食其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侃大山,摆龙门阵。”于是郦食其开始讲述自刘邦出生以来的战国竞争与时局演变。在当时,教育不发达,民众中找不出几个识字的来,战国的历史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刘邦又是身在局中,只知道世界在变,但怎么个变法,感觉很懵懂。此时听得郦食其盘桓起来,大惑恍然,如梦方醒。

听到精彩之处,刘邦激动得跳起来,叫外边的士兵:还愣着干什么?怎么这么没眼力见?还不快给先生上酒上菜。

酒菜上来之后,刘邦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说的,我心里大约有个数,可现在我们的情形,应该怎么办才好?”

郦食其笑道:“那我就跟你实说了吧,你现在统兵进取关中,可手下全都是些乌合之众,而且不足万人。你用这样的杂牌武装,开进秦国,肯定是虎口拔牙,有去无回的。距此不远就是陈留,陈留乃天下要冲,是四通八达的大道,而且城中还有充足的粮食。如果拿下陈留这个战略中心,就可以进退自如了。”

拿下陈留……刘邦想起来攻打昌邑之事,自己连个昌邑都打不下来,怎么可能攻下战略重地陈留?但知道郦食其既然提出这个建议,必有相应的解决方案。凡是只有合理化建议,却没有相应解决方案的,九成九是书呆子,不可能有出息。于是刘邦就请郦食其谋划夺取陈留之事。

郦食其果然有解决方案,就听他说:“这个陈留县呢,县令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去劝说县令投降你。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在城中做卧底,配合你的进攻。你看如何?”

刘邦大喜,就派郦食其去陈留。郦食其此去,暴露了他的另一面真实的身份。

杀手兼职说客

在老史书上的人物分类中,郦食其被归入说客一类,因为他嘴巴超级能说。但能说也未必有效果,话不在多,要说在恰当的时机,说到关键之处,这才是对一个说客的基本素质要求。

郦食其在说客的专业精深度上,明显差着火候。

却说郦食其来到陈留城,与老朋友县令会面。郦食其开始说道:“老兄,我真的有点替你担心呀。你看现在的国际形势,是这个样子的。这个秦政呢,太残暴了,所以天下共叛之。这时候的你,如果和天下人站在一起,就可以建功立业。但如果站错了队,独为亡秦婴城而坚守,那就有点不明智,缺心眼了。”

县令听了,当场把筷子一扔:“老郦,你胡说些什么?这话是你该说的吗?我问你,咱们秦国,有法律吧?有没有?有法律你就该守法!法律是怎么规定的?是不是规定了老百姓不可以造反?有没有这个规定?有这个规定就应该执行!少跟我扯什么恶法善法,甭管是恶法善法,都是法!咱们秦国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不是缺少法律,法律条文多的是,而是在实践之中,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这才搞得天下大乱,盗贼四起。如果认真执法,这世上哪还有人敢做强盗呢?还有,老郦,你是老同志了,以后说话要注意。说什么亡秦婴城,这话是你该说的吗?你说这种话,就已经属于严重的刑事犯罪了,理应严打!”

郦食其讪笑道:“你看你,这不是咱们私下里聊天吗?你搞得像什么似的,真扫兴。”

听郦食其这么一说,县令也觉得自己有点较真了,悻悻地道:“总之一句话,老郦你以后要注意着点,不能再说那些违反国家法律的言论了。言论自由,也是有边界的,不能乱说。好了,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