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床图(第2/3页)

近午时之际,婢女摆好饭食,菊花酒烫得滚热的,陆连枝先饮了一口,而后道:“你可喜欢吃暖锅,对身体有裨益,冬日里暖身暖心。”

撇开学识与见解,她与周暨也几分相像,就是爱研究吃食,元莞笑了。陆连枝如同冬日暖房里的花,精心呵护至今,不知险恶,不似她,从小就懂得如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势,哪怕至今日,也在筹谋。

然而时至今日,她竟不知自己在筹谋什么,为何而筹谋。

元乔为她的帝位,而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保命吗?或许就是保命,从知晓身世的那刻起,想的就只有这件事。

陆连枝善谈,语气娇柔,醉态萌生,拉着元莞说了很多趣事,口齿凌厉,红唇齿白,令人也生不起厌恶。

若是寻常,元莞定觉得鼓噪,可是看着她憨厚之色,无奈一笑。

她与元乔才是同道中人,站在权势顶峰,沉迷于此,不同于陆连枝的天真,她们是功于心计之人,与陆连枝格格不入。

出了陆府后,照旧做一个时辰的马车回宫。

或许心里有事,饮酒之后也带着清醒,回殿时,元乔坐在她的坐榻上,自己同自己对弈。

饮酒的人一入殿,就闻到浓浓酒气,元乔起身迎她,怪道:“又饮了菊花酒?”

“你怎地在这里?”元莞对她的到来,略显不喜,蹒跚走回坐榻,歪头看着棋面上的局势,“自己同自己对弈,自己给自己设陷阱,你当真无趣。”

元莞的脸红扑扑的,修长乌黑的眼睫颤之不停,极力想看明白局势,奈何眼前黑白交错着,看都看不清楚,索性就不去看了,撇开眼,满是嫌弃。

难得露出孩子气,元乔忽而生笑,心里的阴霾散去,盯着她的眼睛:“我们说会话,好不好?”

语气温软,就像哄着不懂事的孩子,元莞不欲多想,手托着自己下颚,望着她:“说什么?”

“陆连枝同你说了什么?”元乔好奇,对于陆连枝这样博学且性子开朗的女子,应该很多人都会喜欢。

且她家世尚可,父母和睦,家中没有勾心斗角,于临安城内的家族而言,确实不可多得。

元莞没有设防,坦诚道:“她说了布苏。”

元乔点头:“布苏之地,有蓝眸之人。”

元莞想了想,脑袋一歪:“不记得了。”她想睡觉,一进温暖的殿内,就忍不住想睡觉,本是很清醒,见到黑白不清的棋子眼睛就开始重影。

她不想再说,元乔不好逼她,伸手摸摸她滚烫的脸颊,温声道:“下次少饮些酒,手臂还疼不疼?”

提及手臂,元莞蓦地睁开眼睛,怒目而视:“都怪你。”

“嗯,怪我。”元乔顺势应答,隔着衣袖捏捏她的臂膀,眉眼一动,低声道:“元莞,我给你揉揉,可好?”

眯起眼睛的被迫睁开,望着她:“你眼睛怎地突然好了,之前是不是骗我?”

元莞不傻,早有察觉,只是未曾戳破,眼下脑子不大清楚,就顺势问了出来。可面对这样的元莞,元乔也没有紧张,只弯唇一笑:“骗你,又如何?”

“骗子。”元莞直接骂了出来,不过被酒意渐渐淹没,骂了一句后就阖眸,元乔无奈:“你二人见面怎地就饮酒,不醉不归吗?”

她忽而想起书上一词:酒肉朋友。

元莞没有深睡,还不忘回话:“她说喜欢我的的眼睛、酒不好喝,我不想喝的……”

‘喜欢我的眼睛’一句涌入元乔耳中,似惊雷,她先是一顿,而后想到之前人人对元莞的眼睛都不喜,陡然出现喜欢的人,元莞应该心生欢喜。

她唇角抿了抿,望着元莞的侧颜:“你应该很开心的。”

元莞未曾有回应,她略显落寞,伸手替她脱了外衫,与落霞一道扶着她回榻休息。比起从前,元莞似轻了不少,摸着脸上,也少了些肉。

不过,还依旧是软乎乎的。

人睡了,她自然要回垂拱殿,临走之际,元莞翻了身,将手臂翻在被外,睡觉还是不老实。她只得回身将被子掖好,目光落在榻上人嫣红的唇角上。

许是喝酒的缘故,唇色仿若用了口脂,艳丽中带着清纯,目光凝结,她伸手摸了摸元莞的唇角,指尖涌起一阵酥麻,似是被烫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顿时僵在原地。

元莞嘤.咛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又觉得热,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修长细白的颈子,元乔心口一跳,几乎要跳出咽喉。

她心虚,就像做错了大事,不知所措,可明知是错事,她还是不舍地挪开。元莞睡态不好,在她的‘注视’下翻动几下身子,热得颈子都跟着红了。

本该紧张之际,她恍惚一笑,半俯下身子,点了点元莞的鼻尖,莞尔道:“给你画下来。”

上元的白纱灯还在她的宫殿里,每每看到叉腰怒目的图都觉得好笑,吩咐宫人好好照应她后,自己领着人回垂拱殿。

今日略微清闲,殿内没有朝臣禀事,便执画笔将元莞的醉态画了出来,也是六幅图。

最精彩的便是最后那副图,手与脚都露在被外,姿态十分不雅观。

元乔画技好,曾得大儒所授,比起臂力不足的元莞胜过数倍。一颦一笑,一抬首、一投足就可见元莞的影子,画好之后,令人去取了纱灯,扎好之后就让人给元莞送去。

孤鹜毛遂自荐,领着纱灯去了。

去时已是黄昏,元莞方醒,见到纱灯后,登时恼了,尤其是那张‘床图’,迅速伸手就想砸了。捧着灯的孤鹜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苦恼道:“陛下说了,她那里还有一盏,你若砸了,她便将那盏悬于垂拱殿外。”

元莞怒道:“厚颜无耻。”

孤鹜装作未曾听到,照旧一笑。元莞是他的旧主,废帝之后他的路也是她一手安排。外人看来他是背弃旧主,可他的路是元莞所安排,不存在背弃一说。

元莞心中对旧臣都有安排,就连落霞也是如此,令她出宫,备了银子与府邸,可惜落霞拒绝了。

“滚,从哪里来的滚去哪里。”元莞震怒,出口的话也不大好听。

孤鹜笑着回道:“那臣就回殿去复命了。”

元莞背过身子,不去理会他,气得将元乔暗骂几句,唤来落霞,询问睡前的事,元乔卑鄙无耻,定欺负她酒醉,做了不好的事。

落霞见她羞得满面通红,不知何事,就听到她怒道:“我睡前,元乔来做了什么?”

“您醉了,陛下与我扶着回榻,她独自同您待了片刻,就回去。”落霞解释,懵懵懂懂,又开口:“孤鹜欺负您了?”

“不是她,是元乔,她肯定做了什么事……”元莞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元乔竟也变得卑鄙无耻,乘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