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老谋深算(第2/3页)

结果后来被明太祖察知此事,太祖大怒,下令把自户部尚书以下,至各地守令主印者尽皆处死,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不是因为这种事有多大的贪弊空间,而是它触犯的是皇帝最忌讳的事情:阳奉阴违,欺上擅权。

赵匡胤当然不像朱元璋那么嗜杀,不过很难讲他听了此事会有什么反应。他派遣转运使,本来就是为了收缴地方财政,禁止地方截留的,如今可好,转运使自己手上就留了一笔数目不菲的财赋,这还不触了他的逆鳞?

杨浩呆怔半晌,才道:“此计果然毒辣,一旦被朝廷查出,会怎样?”

罗克捷道:“这很难讲,帝王心术实难揣测,其实……家兄只要照实说出这么做的不得已之处,再说出各路转运使都是这样做的,那只是约定俗成的一个习惯,官家明了其中原委之后,倒也不会太过为难家兄,但是这一来,我罗家可要把全天下的财神全都得罪了。”

杨浩眉头一蹙,问道:“没有补救的办法了么?”

罗克捷摇了摇头,又爽朗地道:“杨院长不必为罗家伤神,官家仁厚,不会太为难罗家的,何况我家兄长只是副使,上面还有一位正使顶着。只要私通北国的事不能证实,就算坐实了贪污之罪,大不了也不过就是贬谪的惩戒。”

杨浩喟然一叹,摇摇头道:“可惜杨浩职微言轻,与这样的朝廷大事有心无力,终究是帮不上忙,唉……,实在惭愧之至。”

罗克捷微笑道:“呵呵,也算不了什么,家父说,有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唯有智者能窥其利。”

“嗯?”杨浩心里一跳,抬眼看向罗克捷,罗克捷已顾左右而言他道:“家父还说,杨院长于罗家危难之时前来探望,又欲竭力相助,这份情,罗家记下了。杨院长最近做的事,家父也都晓得,院长做得很好,只是……过犹不及,悬在大人头上的猜忌之刃已然撤去,院长大人可以安心为朝廷做事了。”

杨浩闻之大喜,听口气,这老狐狸对自己的困境已然有所安排,倒不必自己太过牵挂了,罗公是朝廷重臣,时常能接触到赵匡胤的人物,他透露这信息,显然是告诉自己皇帝对自己的猜忌之心已祛,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

罗家内宅,被罗公明教训一番的罗克勤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站在他的面前,罗公明不再理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看着手中的书,便把茶盏往案上放去,不想这一放竟放了个空,茶杯已被人劈手夺去。

罗公明花白的眉毛微微一蹙,无奈地抬头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美妇,纯白色的轻罗衣衫,脸上虽然有些许皱纹,却因为岁月的积累增添了几分少女所不具备的优雅雍容的成熟韵味,五官妩媚,珠圆玉润。

罗克勤一看她来,登时大喜,连忙躬身施礼道:“母亲。”

“你出去,我跟你爹有话要说。”

“是是是!”罗克勤大喜过望,立即一溜烟地逃了出去。这位罗夫人是罗公胆的续弦,比罗公明小着二十岁上下,最受罗公明的宠爱,罗家上下也只有她才敢在这老头子面前大声说话。这位罗夫人亲生的子女只有罗克敌和一个姐姐罗敏,但她自过门来,待前妻的子女就一视同仁,赢得了府中上下一致的尊敬。

罗公明看看比兔子溜的还快的儿子,哼了一声道:“这是谁又招惹了你了,害你跑来向为夫兴师问罪啊?”

那妇人瞪起一双春水般的眼睛,怒道:“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我听说开封府现在也欺上门来了?你要是继续做缩头乌龟,欺上门来的小鬼就越来越多了,克诚被拘进御史狱好几天了,你呢,好吃好睡,一点也不担心,他不是你亲生的么?”

“救?救不得,救不得……”罗公明连连摇头:“不就是拘押几天嘛,既不会受刑,也不会难为了他,在哪儿不是吃饭睡觉,有甚么好担心的?”罗公明说完低头继续看书。

罗夫人气极,抢过书来往几案上一拍,喝道:“老狐狸,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现在全家人心惶惶的,你起码说出来叫我心中有数吧。”

“打算?”罗公明呵呵一笑,缓缓站了起来:“打算什么,有甚么好打算的?克诚明显是被人构陷的,但你你可知……是谁主使?目的何在?目标是他还是老夫?是否还有什么后着?”

罗夫人一呆,道:“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罗公明摇头道:“为夫也不知道,所以,一动不如一静,盲动不如不动,免得乱了自家阵脚。”

罗夫人不悦地道:“那人家要是没有后着了呢?克诚就这么一直关在那儿,你这老家伙就不闻不问了?你的心可真够狠的,我看你呐,生了一颗绝户的心,就是没有绝户的命,我的敌儿已经战死疆场,还指着克诚、克捷他们将来为我养老送终呢,你可倒好……”

罗夫人说起自己亲生儿子,登时眼泪汪汪,一直稳坐钓鱼台的罗公明一见慌了,连忙起身,自袖中摸出一方手帕,为她轻轻拭泪道:“看你,看你,怎么这就哭起来了,谁说为夫坐在这儿不闻不问了?为夫早就开始想法了,还等到你催呀?”

罗夫人一把抢过手帕,胡乱擦擦眼泪,瞪起杏眼道:“早就开始想办法了?也没见你出门呐,你是求告到赵相公府上还是南衙皇弟那儿了?官家面前,也就他们两位说话有份量。”

罗公明自得地一笑,捋须说道:“我已使人在市井间散播消息,一面说为夫与赵相公交厚,得罪了南衙赵大人,一面说为夫与当今皇弟往来密切,赵相公心存忌恨,嘿嘿,经过这几天功夫,想必这些传言早已经由武德司传入官家耳中了。”

罗夫人一双眼睛越睁越大,红润的唇瓣也渐渐张开,罗公明又道:“经过这几天功夫,火候差不多了,我已暗中知会御史台的几位朋友,明天一早就上奏章弹劾为夫与克诚父子勾结,徇私枉法,贪污索贿,哈哈哈……呃,夫人你做什么?”

罗夫人把手从他额头上拿下来,一把揪住他的山羊胡子,大吼道:“你没病吧?居然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要是活的不耐烦了,就去拿根面条悬梁自尽,不要在这里气我,气死我了,真真是气死我了,竟嫁了你这么个糊涂老鬼。”

罗公明从她手里夺回胡子,呵呵笑道:“夫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为夫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

罗夫人怒气冲冲地抢过他的椅子自己坐下,负气道:“你说,你这么做是甚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