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乱战(中)(第2/4页)

本来萧后一人独木难支,已难护住皇上周全,那几名庆王侍卫杀得皇帝身边只剩下两个内侍,扶着皇帝东奔西走,眼看就要毙命当场,罗克敌武力不凡,一人对付七八个契丹武士不在话下,而铁头和弯刀小六是街巷里打混战熬出来的市井英雄,最擅长打这种烂仗,这几员生力军的加入,登时改变了敌我双方的实力,那些庆王武士一时竟奈何不了他们。

这时城头上的忠心皇族因为受人偷袭,纵然不死也大多身上带伤,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叛逆人马,双方且战且下,已自五凤楼上杀了下来,庆王拎着血淋淋的钢刀大喝道:“皇上已死,速战速决!”

四下里立即应声鼓噪起来,耶律贤此时气色甚差,但是尚未晕厥,他知道庆王此举意在扰乱军心,有心站出来稳定军心,奈何他本来体弱,此刻又中了箭,虽说他身穿暗甲,箭头被锁子甲锁住,未曾入肉太深,可是箭头上是淬了毒的,他又不曾向耶律休哥那样以血洗毒,此刻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如何出言反驳。

近处的人看得见他,自然知道皇帝仍然活在,可是远处正在混战的武士们却不知就里,人心顿时慌乱起来。耶律休哥浑身浴血,举着大刀从阶上扑下,大喝道:“皇上仍在,休听叛贼蛊惑军心。逆臣谋反,宫卫军顷刻便到,反贼必束手就缚,众勇士速速护驾。”

双方一面大打攻心战,手底下也是毫不松懈,庆王心中大急,他千算万算,就连五凤楼城上城下的侍卫人数和站位都计算的十分准确,唯独没有算到罗克敌、弯刀小六和铁头这三个变数,以致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出现了变故。

如果他不能迅速夺取皇上的人头,就无法瓦解宫卫军的死战之心,那样的话唯有执行第二方案,尽快脱离战场,逃出上京,调集秘密潜赴上京外围正蓄势以待的族帐军围住上京,静候耶律贤死活再做定夺。

所以庆王忧心如焚,身先士卒奋勇搏杀,萧绰得了罗克敌四人的相助,趁机逃回皇帝身边,护着他向宫门方向且战且退,冬儿自然紧紧跟随。罗克敌本无心插手敌国内乱,全为自己堂妹这才出手,她往哪儿去罗克敌自然跟随。

有他几人护卫着,那些庆王勇士虽然竭力死战仍是招架不住,眼看到了宫门,萧绰弃了掌中剑,一把挟住耶律贤的腰,把他拖进宫门,大叫道:“封锁宫门!封锁宫门!”

庆王目眦欲裂,大吼道:“万万不可让他们逃进去!”说着奋不顾身抢上前来。

宫门内,两个内侍、再加上冬儿、耶律雅,以及慌慌张张蹲在不远处,听见萧后吩咐这才壮着胆赶来的几名宫人合力将两扇沉重的宫门缓缓闭拢,冬儿和耶律雅在门内大叫:“四哥,快进来。”

罗克敌此时已被疯魔一般的庆王缠住,手上只要一慢,怕是就要被钢刀断为两截,那里还能抽身后退半步,罗冬儿急了,把牙根一咬就要再冲出宫门,却被雅公主一把抱住,萧绰断喝道:“封门!”

“轰隆”一声,宫门紧紧闭拢,映入耶律雅和罗冬儿眼中的最后一幕,是罗克敌手持长枪大杀四方的英姿。

两根沉重的门闸一压上去,萧绰立即吩咐道:“把皇上放下!”

她匆匆撕开皇上的外衣,只见箭簇被锁子甲紧紧锁住,这时心惊手软,竟然拔不下来,萧绰也顾不得这时滴水如冰的严寒天气,立即连皇上的暗甲连着箭一起脱下,只见耶律贤左胸口高高贲起一块,颜色乌青,中间一个箭洞,竟无鲜血流出。

萧绰倒抽一口冷气,也不知毒气是否已经攻心,立即自腰间拔出小刀,在耶律贤胸口划了一刀,便俯唇相就吮起毒血来……

宫门一关,庆王便知大势已去,当机立断,急喝道:“退,某等出城!”

众叛党得令,如潮水一般向宫城外涌去,冬季严寒,地上有一汪鲜血已经结了冰碴,庆王不曾注意,脚下一滑,手中弯刀失了准头,罗克敌一枪如毒蟒穿心,便往他的胸口刺来。

庆王众亲信一见吓得亡魂直冒,奋不顾身地往他身边扑去,同时大叫道:“王爷小心!”

“王爷?”

罗克敌心中打了个突,目中忽地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诡异神色,他脚下一滑,本来势在必得的一枪忽然也失了准头,他左膝一屈,勉强站住,沉腕压枪,只听“噗”地一声,锋利的枪尖便刺进了庆王的肩头。

庆王大叫一声,踉跄退了几步,被几名心腹挟持着脚不沾地的向五凤楼外跑去。五凤楼外一片混乱,赏灯的皇族、贵族东奔西跑,戍守的枪兵像一群没头苍蝇,又有二十多名骑士赶着百余匹健马,在五凤楼门前往返疾驰,但见有士兵阻路,迎面便是一刀。

庆王等人匆匆赶到楼前,一声唿哨,纷纷翻身上马,撇下苦战断后的敢死之士看也不看,便沿御街呼啸而去,蹄声如雷,震动天地……

……

“把船拖过来,拖过来!”

焦海涛站在岸边跳着脚儿的喊,皇甫继勋、耶律文等人站在一旁神情各异,李煜在大队官兵的保护下站在江南书院门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地走着,等着消息回报,失魂落魄的折子渝站在岸边及膝的浅水里,反而没人去注意她了。

那具冒着烟的画舫残骸被拖到岸边,几名士兵立即跳上船去试图搬动垮塌的焦黑色木头,那些木头还在冒着青烟,浇了几桶水上去,温度一时也降不下来,这样的情形下,如果说废墟下还有活人,那真是见鬼了。

焦寺丞却不死心,在他催促之下,那些士兵倒转了枪头,用枪杆儿掘撬起来,折腾了好半天,五具焦黑的尸体被搬到岸上,尸体烧得就像一截截烧得乌黑的木桩,男女老幼都看不出来了,哪里还能分辨是谁。

折子渝站在不远处,明知那死尸中就有一具是杨浩的尸体,可她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她一直很坚强,自幼生于将门世家,在西北诸族连年征战中见惯了死亡,也漠然了死亡,面前便是横尸百万,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他就是他,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他,子渝无法接受刚才还好端端的他,有说有笑的他,一个活生生的他,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截焦黑的尸体,她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落入秦淮河水。

“这是大人,这个就是大人。”

在灯笼火把的聚照之下,焦寺丞的目光忽然落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大叫起来,那声音都有些走调了,在静悄悄的码头上,显得异常凄厉。

皇甫继勋紧张地蹲下来,捂着嘴子道:“这真的是杨左使,事关重大,焦寺丞可要看清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