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夜魅影(第2/3页)

几名侍卫交头接耳几句,对闻讯赶来的一员守城的佐将嘱咐一番,叫他严密封锁消息,不得对任何人声张出去,便抬着那具死尸,飞也似的跑去向隆兴翼报讯了。

竹韵潜在暗处,轻轻一笑,鬼魅般地消失在夜色当中。今晚,她还有很多事做呢。

……

“惟正贤侄,吾于芦州遍撒入城的传单中惊见我麟州杨家二十年前所用军中秘语,惊讶不胜,依之联络,不想竟是贤侄到了两军阵前,我于城中苦苦思虑守城之法,竟不知芦州杨浩已与我折杨两家缔结同盟,且由贤侄代之掌军,亲人相见,如此场面,不胜唏嘘……

庆王耶律盛,乱臣贼子耳,如非得已,我主实不愿触怒契丹,与之结盟互助。惟正贤侄信中所言,正可解我主之困,唯侄年少,难为麟府芦三州代表,若杨太尉果有诚意,还请太尉亲笔写下盟书,加盖太尉印绶,我见盟书,必依喏行那驱虎吞狼之计。

届时,尔等可继续佯攻,我使城中守军与耶律斜轸苦战,消耗双方兵力,待战事糜烂不可收拾,吾为内应,银州唾手可得,庆王死,契丹亦元气大伤,当暂无西进之力。事成之后,契丹铲除叛逆,杨浩声威大噪,至于银州归属,当依前约,归我汉国所有。那时我当劝国主西迁银州,麟、府、银、芦四州一旦结盟,东抗宋国,北拒契丹,可保无忧矣……”

继嗣堂当年曾想扶持火山王杨衮吞并折家,当时双方合作密切,对杨家这门通信密语了如指掌,后来杨衮坐拥麟州,不敢与折家为敌,反而翻脸收拾继嗣堂的人,这门已为外人所知的秘语便也弃之不用了。弃之不用的东西就不会慎重保密,于是渐渐流入一些有心人耳中。

契丹虽是尚武之国,最好征战,但是并非只知莽打莽干的莽夫,他们是很重视细作秘探作用的,大量派遣秘探进入中原,甚至劝反了山东东道的几名宋朝官员,就是契丹细作的功劳。对西北诸藩,虽非契丹关注的重点,但是也有他们的细作活动,这门已经泄露的通信秘语被他们的人搞到了手,作为参考送回了北国。

隆兴翼是庆王耶律盛手下谋士,也曾仔细研究过它的破译规律。如今见刘继业信中提及传单是麟州杨家多年前弃之不用的秘语,他忙取出自己当年做过的笔记对照进行破译,果见那传单上是简要说明了时间、地点、传信人的身份和约见的请求。结合刘继业这封信看,双方已不是第一次接触了。

那时候的密码通讯比较简单,只能简略地表述时间、地点、需求等等,如果要表达详细的内容,还得用正常的文字交流,所以传单上表述的内容有限,隆兴翼看过了这封信,又拿着破译的那张传单冷笑一声,振衣而起道:“走,去见庆王大人!”

……

银州城自从来了庆王耶律胜,虽然府库充实,可是为了激励三军士气,招揽民心,庆王还是吃了许多大户,可是除了与契丹人关系密切的一些豪绅巨商,却有一户人家,虽与契丹素无往来,也是安然无恙,而且甚受庆王礼遇,那就是银州李家。

银州李家,是真正的陇西李氏后人,与夏州李氏不是一回事。夏州李氏本姓拓拔,是鲜卑王的后裔,而陇西李自秦汉至今,一直是汉家正统。就连当年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想给自己找个根正苗红的出身,也要攀高枝儿,说他是西凉武昭王李暠的后人,李暠就是陇西李氏的杰出人物。

不过李世民李世民自认陇西李氏后人时,高僧法琳就当场给了他一个难堪,立即驳斥说:“琳闻拓跋达阇,唐言李氏,陛下之李,斯即其苗,非柱下陇西之流也。”

他直言不讳地说李世民是鲜卑拓跋达阇的后代,并不是陇西大族李氏后人,如果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再狂妄,想必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口出狂言的。更耐人寻味的是,李世民对他这句当面指责并无对应的下文,若他是真金不怕火炼,哪有被人换了个胡人祖宗却不敢分辩的?

大唐宗室世系谱中亦有许多疑点,比如北魏时他们的先祖叫李初古拔。李渊祖父李虎的兄长叫起头,还有个站弟叫乞豆,李起头的儿子叫达摩,都是鲜卑特色的名字,李家也承袭了很浓重的胡风,比如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拥兵入宫,向李渊‘请罪’时跪吮他的乳头,就是胡人习俗。

李世民作为一个皇帝,拥有强大的权力,可以加强而易举地影响舆论、改变史书的记载,所以留给后人的官方记载中,尽管有许多经不起推敲之处,却坚持认为他是出身陇西李氏。后代的学者们对此虽然始终没有一个定论,但是这么一个杰出人物,一个创造了大唐盛世的皇帝,当然是本民族的人才满足自豪感,有些人是不容许别人提出这种质疑的,因此行文至此,笔者特意提一提这种非主流的观点,至于李世民身世之谜到底如何,是胡是汉,恐怕会永远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无法确证了。

不管如何,李世民既然自承是陇西李氏后裔,当然要对陇西李氏给予许多照顾。所以陇西李氏在当时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豪门世家。如今随着大唐烟消云散,陇西李氏也已没落,许多分支后裔流落到了中原,但是在陇西还有一支真正的李氏族裔,其家主就住在银州,号称银州李氏。

银州李氏的族长叫李一德,字君子。银州城四分之一的百姓是其族裔宗亲,与其姻亲往来关系牵绊的百姓更有半城之数,因此又被人尊称为李半城。这样一个人物,不管谁占了银州,除非他只想得到一座空城,否则对李半城都不敢不敬的,所以如今的银州虽然兵荒马乱的,李一德家中却是安静如昔。

夜深了,清风习习,凉月当空,蟋蟀在草丛中唧唧鸣叫。一道身影飞快地绕过曲苑回廊,行过几处房舍,飞身上了一座亭阁。

这人是竹韵,李家她虽然是头一遭来,不过大户人家的建筑都有一定的规制,主房、客房、前厢、后厢,都有一定之规,只要熟谙这些建筑规矩的人,从房舍建筑上就能知道哪里是府中主人的居处,哪间屋子是一家之主的卧室。她站在亭上仔细打量一番,便飞身掠进一处垂花耳门,沿着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鬼魅般向前奔去……

李老爷子已经睡了,宽敞的雕花大床上,一个体态丰腴、姿容明艳的少妇穿着薄如蝉翼的羽衣横陈榻上,脸蛋儿红扑扑的,带着一抹酒醉似的酡红,睡梦中犹自露出满足、甜蜜的微笑。枕在她玉臂上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浓眉阔口,一部花白的胡须,正发出微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