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心有所欲(第2/3页)

每年皇帝冬狩,既是为了表示不忘本,继承祖宗遗风,也是为了训练帝王及其军队的体魄,因为他们的远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摸爬滚打,熬炼出来的一身武功。因此辽国皇帝四季捺钵,一年有大半年的时候不在上京,而是在各处一边行围打猎,一边处理国事。

不过上一任皇帝身体不好,自继位以来根本就不曾有过一次捺钵狩猎,当今皇帝又年幼,辽国前后加起来已经有六七年的时候不曾举行过捺钵行围的举动了。因此这一次的行围冬狩,也就显得格外隆重。

其实当今皇上才三四岁年纪,骑马都得旁人抱着,玩的小弓比弹弓子也强不到哪儿去,如何能狩猎射狼?但是萧太后选择各国朝贡的时间举行冬狩,令得他们不得不来追随捧声,政治意义重大,却也无人敢以疏忽怠慢。

上午先是行围打猎,小皇帝一直和娘亲萧太后坐在一匹马上,他坐在前面,由萧太后揽着他的腰,兴奋地叫喊着,喳喳呼呼地追逐着兔子、狐狸等猎物,至于他那小弓,却是拿不出手的,动手的都是皇宫侍卫,但是小皇帝却比他亲自打到了猎物还要开心,嗯……准确地说,小皇帝就是玩来着,而那些皇亲国戚、各部大臣,以及属国使节,就都是陪着小皇帝来玩的。

回跋部的头人阿别里捕到了一头火红色皮毛的狐狸,献给了小皇帝,逗得小皇帝异常开心,马上缠着娘亲要回毡帐,好陪他的新玩具玩,在别人面前一向言出法随,唯我独尊的萧太后,对儿子却是宠爱异常,马上就答应了他,还因为阿别里哄得皇上开心,特意赐了他一柄随身的宝刀。

辽国有内四部,外十部,内部部有遥辇九帐族、横帐三父房族、国舅帐拨里乙室已族、国舅别部。外十部则是乌古部、敌烈八部、回跋部等十个部族,外十部不能成国,附庸于辽,时叛时服,各有职贡,犹如唐朝对周边少数民族的羁縻政权一样,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力,但是较之室韦、女真等虽未建国,却拥有更大自由度的部族来说,受到辽人的控制更多一些。

一见回跋部的阿别里哄得小皇帝开心,连带着那位娇艳不可方物却不可苟言笑,过于威严的太后娘娘也露出了笑意,其他各部头人不禁暗恨被人抢先一步,要讨好太后,就该从小皇帝着手啊,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能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一个小动物就足以让他开心了,何必这般绞尽脑汁呢,他们还真拿不出什么能让那位太后娘娘动心的东西呀。

眼见得各部头人谗媚阿谀的模样,阻卜(室韦)部族的乞引莫贺咄(族长)巴雅尔不禁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

小皇帝逗弄着被关在笼中的火狐,小脸被寒风吹的红通通的,却满是欢喜的笑意,伸出手轻轻一逗,狐狸张嘴咬来,小皇帝赶紧缩回了手,格格地笑起来。

“娘,这只狐狸,带回宫去,好不好?孩儿好喜欢它呢。”

小皇帝拉着萧太后的衣袖哀求起来。

“好,牢儿喜欢,那就带回宫去,不过这可不是小兔子,你只能这么看着,不能再伸手进去逗它,会咬人的,知道吗?”

萧后用手暖着儿子元宝似的小耳朵,微笑着答应。

“谢谢娘亲,娘亲最好啦。”小皇帝开心极了,一双点漆似的双眸透出几分得意,小家伙虽然不大,却知道一向这样楚楚可怜的语气哀求母亲,还很少有她不答应的事情。

“小家伙,难道娘真看不出你在装乖巧。”萧后宠溺地笑了,儿子眼中闪过的那抹狡黠与得意,还真像极了他的爹,“唉……那个人啊……”

萧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微微露出几分萧索的意味,恰在这时,巴雅里的一声冷哼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萧绰睨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说道:“巴雅里,皇上行狩,今日获猎颇丰,很开心,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呵呵,不过你却不很开心呐,有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马上就要摆宴了,等到佳肴美酒上桌,咱们可不论公事了。”

巴雅里是个直肠子,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粗声大气地道:“太后娘娘,巴雅里不是不很开心,是很不开心!”

巴雅里这话一说,周围各部头人都惊住了,有些与他交好的人大为担心,不断地向他递着眼色,巴雅里不管不顾,大声说道:“娘娘,巴雅里这次来,除为向朝廷朝贡,还有一件大事,可不是……可不是……”

他粗重地呼吸了两声,一指笼中的狐狸,说道:“可不是陪着小皇上玩兔子逗狐狸来着。”

萧绰的俏脸刷地一下就沉了下来,冷得能削下一层霜来,她冷声问道:“还有什么事?”

巴雅里道:“我族的部日固德,为了篡夺族长之位,杀死了他的亲叔父,又出卖他的义兄赤那族长,使他惨死。我们室韦各部的族长一致决定讨伐这个败类,结果,他逃到了辽国来,结果受到你们辽国捷王耶律达明的庇护,这个人是我们室韦各部共同的敌人,虽然我们是辽国的臣属,可是辽国没有理由连这种事也要干涉。”

“哦?达明啊,有这种事吗?”

耶律达明笑着点头道:“太后,部日固德确实在上京,他们族里头闹过些什么乱子,达明并不晓得。这个部日固德嘛,往日里对我辽朝一向恭驯,对我一向也很孝敬,达明收了他做干儿子来着,他既落难来投,我这做干爹的要是把他交出去,那叫别人怎么看?所以,达明就把他给留下了,太后您看这事……?”

萧绰一笑:“喔,要是这样,那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她转向巴雅里,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部日固德已经丢下了自己的部落,逃离了故土,还能有什么作为呢?再说达明又是他的义父,总不能不有所表示吧。”

“娘娘……”

“好啦好啦,酒宴马上就开了,诸位,入席吧。”

萧绰说罢,已当先向帐中走去,众人前呼后拥,随之而去,巴雅里被撇的当地,气的脸皮发紫。其实萧绰这么做,固然有维护耶律达明脸面的原因,但是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不管在室韦人眼中这个部日固德如何的阴险卑鄙,下流无耻,他却是亲辽国的,室韦诸部不和,也是符合辽国利益的,辽国怎么可能把他交出去?如果那么做,以后还有谁敢为辽国做事。再加上这个巴雅里一向不但恭驯,萧绰有意地冷落他,她已决心对其他几个强大的室韦部落施加压力,把这个巴雅里赶到走投无路了,又何必给他好脸色。

酒席宴上,又起风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一位辽国王爷建议诸部头人一一献艺,以助酒兴。他们献艺,不过是唱唱歌,跳跳舞,这些是草原上的男女人人都会的,只不过身为头人酋领,人前人后要自重身份,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表现过这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