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正德断案(第2/3页)

洪钟听得身子一颤,他辛辛苦苦熬到一品大员的地位,如今只一句话便一切成空了,数十年辛苦,竟然如同一梦。李杰却听得心胆欲裂,刘健这是要丢卒保军了,他是内阁之首,连他也存了这心思,自己还能活么?

正德听了点头道:“依大学士所奏,刑部洪钟着即致仕还乡。”

刘健又道:“工部尚书徐贯,听闻帝陵工程有了差迟,先是过于谨慎、知情不举,后又未曾查实就告发大臣,轻慢怠乎,有亏职守,臣以为应予……”

刘健刚想说降阶罚俸,正德已自作聪明道:“好,也一并致仕了吧。”

刘健顿时噎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正德奇道:“刘爱卿的建议甚有道理,继续说下去啊。”

刘健长吸一口气,飞快地说道:“礼部尚书王琼,以诗礼教化天下,德高望重,桃李成溪。他与此案本无关联,只因误信人言,为肃清吏治,促请皇上处治贪墨官员,情有可愿。然王琼并非言官,却行风闻上奏之举,亦应制裁,可罚俸三年以为惩戒。”

他生怕正德又半途插嘴,所以这番话说的跟炒豆儿似的又急又快,正德不悦道:“王琼僭越本职险些铸成大错,如此莽撞,怎么执掌科举、祭祀、礼仪、邦交诸事?罚俸未免太轻,便……迁南京礼部尚书吧。”

谢迁、李东阳听了正要上前再替王琼求辩,不料王琼自以为一心为国,皇上却昏匮不明,心中一阵悲凉,已愤然磕头道:“皇上体恤老臣,老臣感激不尽!”

正德听他口气愤懑,不禁怒道:“你还不服么?你执掌礼部,教化天下,却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教好,他逼迫他人婢女陷害家主,这也是堂堂礼部尚书府上作出来的事么?”

他冷笑着转向刑部侍郎魏绅,说道:“魏侍郎,以民告官,造谣中伤,该处以什么刑罚?”

魏绅这人铁面无私,眼中只有王法,没有人情,闻言立即躬身道:“回皇上,以民告官,造谣诽谤,一经查实应削去功名,流放发配。但臣以为,帝陵疑案虽然不实,但告发杨凌强买婢女的事仅凭那女子一面之词,尚不足采信,应予查证方能入罪。”

正德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不用查了,这件事朕知道的一清二楚,此事乃因寿宁侯的家人仗势欺压,谋夺莳花馆三名女子而起,那时朕尚是东宫太子,听闻此事后着侍读杨凌予以搭救,他的银子也不是贪墨来的,是朕给他的,你是不是还要查查朕说的是不是真话?”

魏绅慌忙跪倒道:“臣不敢,既是皇上为杨凌作证,那这诬告罪名便属实了。”

王琼听说皇上要将他的儿子削去功名充军发配,顿时脸色发白,再也不敢硬项抵抗,只是磕头为儿子求饶,几个豪门公子也全没了往日气焰,跪在地上只是发抖。

李东阳听了可真急了,这七个公子哥儿虽算不得人物,可是每人背后都有一个朝中重臣的老爹,如今六部一下子罢免了一半的官儿,朝中已然人心不稳,如果再有几位大臣怀恨不满,他们如何掌理朝政?

帝陵案弃了一个李杰保三位尚书,如今看来杨凌霸女案只有弃了王景隆,保住其他六人了。李东阳当机立断,立即说三道四道:“皇上,买通杨府女婢,陷构杨大人的只是王景隆一人,其他书生少不更事,只是贪慕虚荣,跟来凑个热闹,不宜重处。”

谢迁、刘健、王华等人情知惩罚过重,不利于朝廷,纷纷跪下求情,正德恨恨地道:“也罢,附和随从的六个人朕可以不予计较,但王景隆却是罗织罪名,诬陷朝廷大臣的首犯,若赦了他,朝廷体面何在?把此人削去功名,流配贵州,一生不得录用!”

王琼听的一阵绝望,王景隆跪在地上仿佛失了魂儿一般,他这一生算是完啦,过了好半天,他才悠悠缓过气儿来,恍惚听见皇上判了李杰死罪,令人将他押了下去。

王景隆凄凄然一笑,死罪?还不如也判自己一个死罪,好过这样活活受罪。自己本来一个前程似锦的世家子弟,如果不是被那小贱人诳骗,怎么会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王景隆心头陡生一股恶毒的念头:“小贱人,你不是巴结着那个杨凌算计我么,我就算发配贵州,也要买通亡命之徒,将你活活折辱至死,叫你悔不当初……”

司礼监戴义见皇上也钦判了案子,王琼仍不肯放弃,跪在那儿苦苦替儿子求情,忙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跪奏道:“皇上,贵州贫瘠荒凉,此去又是关山重重,烟瘴处处,发配去那里可是九死一生呐。依奴才看,既然各位大人求情,皇上不如将他发配泰陵做个苦役,为先帝修陵铺路,赎其罪孽,既惩治了他,又体现了皇上的仁厚。”

王景隆心中正琢磨着恶毒念头,一听要他去泰陵做苦役,虽说苦是苦了点儿,可是毕竟在京师附近,父亲虽放逐去金陵为官,在朝中门生故旧仍盘根错节,到时找人活动一下,还怕出不来么?

可他一抬头,正瞧见戴义冲着他阴阴一笑,只瞧见这不怀好意的一笑,王景隆顿时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整颗心都变得冰凉。

正德欣然道:“甚好,就这么办!”王琼深知儿子若去了泰陵,其凶险更甚于去贵州,急得几欲发狂。刘健等人与他共事多年,见了心中不忍,只得上前将他扶起,悄声允喏替他照应王景隆,老夫子这才垂泪退下堂去。

正德将众人都打发下去,只留下杨凌一家,这才讪讪地走到杨凌身边道:“杨侍读,朕……朕险些负了你了。”

杨凌心中也颇为愧然,他不相信风水的重要还甚于万千百姓性命,所以帮着戴义等人瞒下了帝陵渗水之事,可是毕竟是有事瞒了这小皇帝了,他忙躬身施礼道:“皇上切勿如此说,皇上无论是以一国之君、还是以先帝之子的身份如此处置,都是本分中事,臣绝无怨言。”

正德惭然笑道:“爱卿,你且宽心好好养伤,待伤养好了,朕是要重用你的。你且先回去,那三个唠叼老头儿还在外边候着朕,朕回头再偷偷去你府上看你。”

杨凌忙道:“多谢皇上关心,皇上还是不要轻易出宫了,给三位大学士知道了,又要上奏折劝谏,微臣这便回去了。”

他已除去手铐脚镣,但是双踝血肉模糊,要走出这长长的大堂,也痛得钻心。韩幼娘和玉堂春一左一右扶着他,雪里梅、高文心随在身侧,向正德皇帝施了礼,转身便走,正德见韩幼娘板着俏脸,虽然礼仪不失,但表情浑然不像以前待他那般亲切,心中有点难受,忽地叫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