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零章 寡人有疾(第2/3页)

沈默赶紧下轿,往李时珍住的跨院去了,果然见他在那将书稿装箱,急忙按住箱子道:“李先生啊李先生,您对我有意见,就打我一顿,可千万不能走啊。”现在李时珍成了皇帝和裕王的主治大夫,他要是一走了之,沈默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时珍挪开他的手道:“你不用担心,这边的事情不了,我是不会离开京城的。”说着看他一眼道:“我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沈默重新按住道:“那又何必呢?”

“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无权限制我的自由吧?”李时珍道:“我可不想半夜里再被人绑架一回了。”

“绑架的事儿,我跟您道歉,要不然您真打我一顿得了。”沈默伸出脸道:“绝不还手。”

李时珍把他的脸推开,苦笑一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限制我的自由?”

“不是限制您的自由。”沈默正色道:“而是保护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笑话!”李时珍整一整衣袖道:“除了太医院的同行,我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总不成那些太医拿刀来杀我吧?”

“太医不会,但刺客会。”沈默叹口气道:“这个月,府上已经抓了三波刺客,只是没有告诉你罢了。”

“怎么没有报官?”李时珍一愣道。

“移交锦衣卫了。”沈默道:“是锦衣卫的人叮嘱我,此事不要声张,因为背后的主使我惹不起。”

“什么人?”李时珍不由问道。

“景王爷。”沈默也不跟他卖关子,沉声道:“你给裕王爷治病,就等于得罪了景王爷,他自然要想尽办法除掉你。”说着干脆坐在箱子上道:“既然我把你请来了,就必须得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不能走。”

听了他的解释,李时珍的表情柔和了些,也放低声音道:“我有必须走的原因……昨夜我给皇帝看了病,今天就不能住在你这儿了,不然会牵累你的。”

“我不怕牵累。”沈默开心笑道:“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先生您就踏实住在这,放心吧,我在皇帝那里还是有些不同的,不会因为这点事被疑忌。”

李时珍这才缓缓点头,没有再坚持要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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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熙宫,精舍的门窗紧闭着,李芳指挥着几个粗手太监,将一桶桶热气腾腾的药汤,倒进一个硕大的浴桶里。因为不通风,精舍里白气缭绕,弥漫着浓重的汤药味道。

李芳和那些太监单穿一件袍子,还热得直冒汗,但再看看嘉靖帝,居然裹着厚厚的棉被还直打哆嗦……

待一切准备停当,李芳压低声音狠狠地威胁道:“要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你们几个就全准备好棺材吧!”唬得太监们赶紧摇头道:“奴婢们什么也不知道……”

李芳这才挥下手道:“都出去吧。”

太监们退下了,大殿里只剩下他和嘉靖两个人,李芳这才上前,躬身道:“主子,准备妥当了,请您宽衣吧?”

嘉靖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芳便上前将皇帝扶起来,把那锦被解开,熟练地除下龙袍,不一会儿,就将嘉靖脱得只剩条黄裤衩了……只见经年不见天日的嘉靖帝,果然生得白皮嫩肉,只是在他的四肢和躯干上,有一个个红肿的斑点,有的甚至在流脓。

嘉靖抱着膀子直打哆嗦,李芳赶紧扶着他往桶里下,刚伸进一条腿去,嘉靖便痛的皱起眉头来,但是他……忍了,闭眼咬牙缓缓坐进去,也不知是烫的还是痛的,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李芳赶紧问道:“主子,没事儿吧?”

嘉靖紧闭着眼摇摇头,却依然没有说话,看起来似乎在咬牙强撑一般。

李芳担心地看了一会儿,估计能撑住了,便拿条洁白的毛巾,沾了药汤,为皇帝小心地擦拭起来。

他虽然小心,但每擦一下,嘉靖的眉头都要紧皱一下,显然十分的痛,看样子随时会忍不住。李芳一边擦着,一边小声安慰道:“主子忍着点,李先生说了,这药灵验的很,尤其是头几次,可管用了。”

嘉靖点点头,便眼含着泪花,继续忍耐下去……忍着忍着,也不知是不疼了还是麻木了,反正没那么难忍了。他也终于有心情,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他看到那些红肿的疱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红,也没有那么肿了,身上也感觉舒服多了,不由兴奋道:“搓,使劲搓,再使点劲……哎哟呦,你轻点……”

※※※

浴罢,吕芳为嘉靖轻轻擦干了身子,轻声问道:“主子,您感觉怎样了?”

“唔,松缓多了,头也不疼了。”嘉靖活动下双臂道:“这个李时珍,确实很厉害啊,要重赏!”说着又皱眉道:“这样的人才,太医院怎么就留不住呢?”

李芳轻声道:“李先生医术高明,但性格强硬,不太合群。”

“有本事的人嘛,有脾气是很正常的。”嘉靖却道:“太医院那群废物倒是性格好,可有什么用?”说着下令道:“传旨下去,李时珍即日重返太医院……所有的职务随便他挑,谁要是敢说一句怪话,赶出京城,永不叙用!”

“奴婢替李先生谢恩了。”李芳替李时珍磕头,见皇帝高兴,心说,我得把李先生的话,适当的说说,给陛下提个醒。

但还没张口,便听嘉靖又道:“他是住在沈默家吧?”

“主子真是好记性!”李芳点头道:“李先生现在确实住在沈大人家。”

“那也算他举荐有功了。”嘉靖点点头道:“升他为国子监祭酒吧,人家好好的封疆大吏,回了京却穿起蓝袍,实在是说不过去。”自从鄢懋卿出事儿后,嘉靖愈发觉着沈默的好,甚至动了让他重新下江南的念头。

“主子,国子监祭酒可是四品官。”李芳小声道:“最后还是部议吧,不然沈大人脸上无光啊。”

“什么破规矩!”嘉靖哼一声道:“窃主上之威福!”但实在不想多事,只好屈服在高级官员由大臣们推举的成例下,没好气对李芳道:“跟内阁和吏部打声招呼,就说是朕说的。”

李芳恭声应下,又想再提那事儿,却听的外面陈洪的声音道:“主子,大喜!”

“何喜之有?”嘉靖最近闹心,所以对喜讯迫不及待。

“那几个试丹的太监出来了,全都安然无恙!”陈洪回禀道。

“是吗?!”嘉靖一拍脑袋道:“最近是病糊涂喽,把这茬都给忘了。”说着高声道:“快把人带来,给朕瞧瞧。”

“就在外头呢。”陈洪喜气洋洋道:“你们快进去吧。”

大殿们开了,高矮胖瘦四个太监鱼贯而入,山呼万岁后,跪在嘉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