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六章 朕的江山朕做主!(中)(第2/2页)

从此内监中贵,奋起言利,矿监四出,毒流海内!

随后短短数月之内,在万历皇帝的亲自安排下,受命开矿的宦官迅速遍及天下——王忠监昌平;王虎监真、保、蓟、永;田进监昌黎;鲁坤监开封、彰德监卫辉、怀庆监叶县、信阳;陈增、杨信监山东;张忠、张虎、郝隆、刘朝用监督南直;曹金监杭、严、金、衢;胡云监湖南;刘忠监湖北;赵鉴、赵钦监西安;邱乘云监四川;高淮监辽东;李敬监广东;沈永寿监广西;潘相监江西;高宷监福建;杨荣监云南……两京十三省,无一幸免。

除此之外,万历皇帝还命广东、广西两总兵,各出五千精兵,归大太监钱德用统帅,前往吕宋监矿。

同年十月,万历又诏令宦官榷税通州。从此,各省都设税使,各通都大邑皆设税监,江浙有丝监、苏松有织监、两淮有盐监,广东有珠监,有的是专遣,有的属兼摄,从而又形成了一个遍及天下的税使网络。

为了给矿监税使提供行动上的方便,便于其放开手脚完成任务,万历皇帝不仅给予他们钦差关防,赋予专折奏事、随时告密之权,还给予节制有司、举刺将吏、专敕行事的特权,使其权力完全凌驾于地方督抚之上。

然而太监们却完全辜负了皇帝的期望——这从万历将拟定名单的权力,交给身边大太监那刻起,就是注定的了……

万历六年之后,宦官队伍再三扩充,虽然东厂、内营都吸收了不少人手,但仍有大量闲散中官无所事事。太监的俸禄低微,得不到能捞油水的差事,只能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底层挣扎着。所以他们都把这次外派,看成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无不竭尽全力巴结两位大太监,希望自己能够榜上有名。

不管是什么,争得人多了,也就值了钱。何况是可以名正言顺搜刮民脂民膏的肥差呢?争得人实在太多,客用和张宏最后逼得没办法,只能采用投标的方式,哪个出价高,哪个就得差事,把矿监税使的职位,一股脑卖出去了。

竞争实在太激烈了,高价也因此产生。单说省一级的矿监税使三十六人,最低的中标价格也有四十万两银子,还是偏远落后、边民彪悍的云南税使。至于像最抢手的江浙税使和山东、福建矿监之职,都在二百万两上成交。

当然,就算把宦官们卖了,他们也拿不出这么些钱,但大太监们不怕他们赖账,所以允许打白条,但要付银行八倍的利息……几乎就是高利贷了。但太监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写了欠条,拿了官印就马不停蹄往辖区奔去。拖一个月,就得多付一个月的利息,不着急不行啊。

背了巨额债务的矿监税使一来到地方上,就把皇帝的嘱咐抛到脑后,他们求矿不必穴,榷税不必商,怎么来钱怎么来,一心一意搜刮起民脂民膏。他们仗着钦差的身份,募集奸徒,动以千百,几乎将地方上的流氓恶势力全都收编。

一群恶棍凑到一起,自然虎噬狼吞,无端告讦,穷搜远猎,非刑拷讯……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让神州大地陷入了一片恐怖之中。

比如原本御马监奉御陈奉,花了八十万两银子,得了出征荆州店税的差事,又花了一百万两,得以兼采兴国银库及负责钱厂鼓铸事。到任地方后,他募集本境的恶棍流氓,地痞,刁民千余人。在这些人带领下,他每每托辞巡视,敲诈官吏、剽劫行旅,就算是一方知县,稍有不从,也会遭到鞭笞责打。

凡是被他盯上的富家巨族就诬以盗矿,凡被看中的良田美宅就指以为地下有矿脉,率众围捕。日常里,伐冢毁屋,刳孕妇,溺婴儿,断人手足,投于江中,无恶不作。一次,兴国州奸人漆有光,诬告乡绅徐鼎挖掘唐宰相李林甫妻子杨氏之墓,得黄金百万,万历即令陈奉将黄金收缴内库,陈奉明知不实,不过却不说破,而是借端生事,敲诈百姓,不仅将被诬及之人毒拷责偿,还将该州境内的所有坟墓全部掘开,甚至作势要开本朝的襄王陵墓,索襄王府以重贿后才洋洋得意的罢手。

再比如原御马监监丞梁永,得了陕西税使的差事。陕西境内,先代帝王陵寝较多,全部被梁永洗劫一空。陕西巡抚、巡按等地方官联名上书弹劾,万历皇帝却不予理睬。

而梁永反诬数名官员勾结谋反,万历却立即诏令抚臣提举等官,会同梁永共同审究,气得巡按御史杨宏科直呼:“阖省官绅联名上奏,今置之勿闻,而独行永言,岂太监之言皆信,而封疆之臣,其言皆虚耶?!”但万历还是听任梁永非为。

再比如福建矿监高宷,主持开采金银,不是先问有矿无矿,而是先弄清采掘点是否与富人房舍、坟墓相连,只要是相连的,他就下令发掘,然后大肆勒索,直到业主倾家荡产方罢。

作恶多端的高宷,担心闽地民风彪悍,遭遇不测,又大肆招募山贼土匪,在福州城外设立教场,由侍卫亲军训练行阵,同时大肆采购各样火器一应俱全。有了如此锋利的爪牙,他的暴行更加变本加厉,八闽之地,人情汹汹,昔日繁华港城,已经无法宁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