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原来如此(第2/3页)

相反,如果督帅表现得过于关心胜败,将士们就担心他根脚不够深,一旦战事稍有不利就自身难保,那么到时候谁来替大家挡住朝廷的雷霆震怒,谁来替牺牲者留下的孤儿寡母请求典恤?

邓子龙表示,从来督师的文臣都会留在中军帐附庸风雅,峨冠博带的和幕府中的夫子们吟诗作对,这样做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能给将士们带来信心,让他们相信督师的地位够高、根基够深。

当然,这和瞎指挥无关,比如英宗朝的大太监王振自我感觉太良好,搞起外行指导内行的一套,就弄出了土木之变。

刘綎补充说,当年王阳明督帅大军,除了定下大的战略之外,就是整天待在中军帐练气功,没事儿还要在深更半夜发出怪叫,结果将士们都相信他胸有成竹,于是士气大振,打败了反叛的宁王。

所以他提出建议,秦林可以仿效王阳明,在中军位置练练气功,假如嫌马背上不好打坐,也可以和两位师爷做几首诗,或者干点别的什么和战争无关的事情,就算这样做不能大幅度提升士气,也能让将士们安心,待会儿打仗自然有进无退。

秦林总算弄明白了,督师最大的实际作用,是军队和朝廷之间的一道桥梁,既代表朝廷监督军队,又为军队协调和地方关系,征调民夫粮草,并在战后替他们争取封赏和典恤。

在明朝的官僚体系中,督师是个战争中不可或缺的核心角色,如果缺了他,战争根本就无法进行。

朱元璋建立明朝,封的头号功臣不是战无不胜的徐达常遇春,不是神机妙算的刘伯温,而是筹措粮草、简拔人才、处理庶务的李善长,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秦林目前这个督帅角色,就类似于当年的李善长。

“那好吧。”秦林答应了刘綎。

但他既没有去和孙承宗、徐光启作诗,也没有练什么气功,而是骑着马走到乘着白象的思忘忧身边。

土司小姐赤着白嫩的双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白象,居高临下笑眯眯地看着秦林,云南明丽的阳光照出少女脸庞上一层柔柔细细的绒毛。

“思小姐,能让我骑骑敢住吗?”秦林咧开嘴,坏坏地一笑:“我保证不割它的鼻子。”

思忘忧并没有命令大象停下,而是俯身伸出手,歪着头挑衅地看着秦林:“来呀!”

那好吧,秦林站上马背,握住少女柔软的手,借势一跃便攀上了白象的背,坐在了思忘忧身边。

少女脸一红,被秦林握过的手心有些发热。

白象虽大,背上的象座却不宽,因为按照孟养的规矩,神圣的白象只有土司思家的人可以乘骑,而思家几十口被莽应里杀害,嫡脉只剩下思忘忧一人,这象座就没为第二个人留下位置。

秦林和思忘忧紧挨着,云南天气暖和,土司小姐只穿着一层薄薄的贴身裙子,白嫩的胳膊都露在外边,秦林挨到只觉凉悠悠的。

秦林终于发觉不妥,朝旁边让了让,却没想大象看起来没有毛,其实皮肤上稀稀落落生着极硬的短毛,顿时扎得他呲牙咧嘴。

“咯咯咯”……思忘忧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见秦林发窘,反而笑得前仰后合,异族女孩生性活泼胆大,便朝旁边挪了挪,又把秦林拉了一把:“秦大哥恁地生分,何必呢?敢住身上的毛多着呢,扎你一身都是眼!”

秦林笑着摸了摸头,心说倒是自己着相了,紧挨着思忘忧坐了,朝下指了指白象的大脑袋:“敢住很聪明啊,除了做战象,还有别的什么本事?”

啊?少女伏下身子,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腮想了想,欢喜地道:“秦大哥要看么?那可多啦,喷水、跑步、鼻子卷东西、它还能拿鼻子握笔画画呢!”

本来思家得到幼象,并没有准备将这头珍贵的白象用于战争,而是陪着思忘忧玩耍的居多,学了不少逗小女孩开心的把戏。

秦林要看,思忘忧格外高兴,命人取来纸笔,但见白象敢住真的用鼻子卷起画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画了起来,虽然近乎小孩涂鸦,倒还看得出是什么,宽大的广场、像戴了帽子的建筑,原来是它把紫禁城里的物事画了出来。

“不错,不错!”秦林拍着巴掌哈哈大笑。

思忘忧也笑逐颜开,仿佛回到了幼年时与父母兄长看白象戏耍的时候,良久良久,少女终于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偷眼瞅了瞅秦林:秦大哥这么高兴,嘻嘻,就让他多乐一会儿吧!

秦林和土司小姐乘着白象,先是让它运鼻作画,接着又命令它去路边水坑里吸了水,到处乱喷着玩,最后又让它跑到山坡上,伸长了鼻子昂昂地叫,玩得不亦乐乎。

李建中不知道怎么回事,顿时眉头大皱:这个乘龙快婿固然是好,可惜少年得志,终究有些轻浮,而且思小姐……罢了罢了,也是为国为民出力,并肩战斗浴血厮杀过的。就是军中将士见着,恐怕不好吧?

如果秦林是领兵大将,那还真有点不好,可他是钦差督师,那就不一样了,官兵们顿时安下心来:秦督帅果然名不虚传,朝中根脚是杠杠的啊,要不能在决战前夕还这样满不在乎?有这号大人物担任督帅,大伙儿总算没有后顾之忧啦!

“看秦督帅的样子,咱们这次一定能打赢吧?要不他该忧心忡忡了,也不会这样轻松嘛!”一名士兵这样问同袍。

战友扛着几十斤重的铠甲兵器跑得满头大汗,却丝毫没有羡慕嫉妒骑象乱跑的秦林,倒是舒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是呀!刚才他来问咱们伙食开得好不好,又问想不想家,还以为和将主不对付,要故意寻个克扣粮饷、士气低落的错儿呢,没想到他老人家大人大量,这么快就原谅了两位将主。”

“胡说什么!”一名什长呵斥士兵,待说话的士卒闭上嘴巴,他自己却转身去和另一名什长说话:“秦督帅委实少年英雄,委实不把缅兵放在眼里,看样子俺们打胜了且不说,就算一时失手做了刀下鬼,他老人家请到的典恤也要优厚些。”

同僚把他啐了一口:“胡说八道,怎么死啊死的,呸呸呸,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未料胜先料败嘛!”什长打个哈哈,又道:“俺先把断头话说了,待会儿反而胆壮心雄什么也不怕。”

唯独徐光启和孙承宗不明所以,看到大战在即,秦林还在和土司小姐骑象胡闹,两位师爷急得不行,一起跑来相劝。

“东翁,再往前十里,就是莽应里屯扎的营盘,还是早做些准备吧!”徐光启温言劝道,又暗暗打量思忘忧,心说这位小姐果然明眸皓齿颇为美丽,但一个夷人土司,精赤着一双脚,秦督帅不会看上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