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学舍,舌战士子露头角(第3/4页)

侍从道:“诸葛亮升席!”

诸葛亮起身,对老师和学子各自行了一礼,在侍从的指引下,从末席向前越了三位,款款地落座下去。

这场辩论以诸葛亮大获全胜结束,学子们看看那一摞座席,又看看诸葛亮,既羡慕又嫉妒,也有不肯承认的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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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学了,三三两两的学子涌出了学舍,或结伴而行,或独自归家,学馆的门首有路人经过,见莘莘学子翩翩而出,都羡慕地叹了口气。

诸葛亮走在后面,他和同学尚不熟,今日又在众中出了偌大的风头,不合此时再吆五吆六地去邀朋呼友,倒显出他惹人厌的张扬。

“孔明兄!”马良欢喜地奔过来,他看着诸葛亮,清澈的目光闪闪的,“我真佩服你!”

诸葛亮感觉得到马良的真心,他和那些需用伪善的外表装裱自己的成年人不同,身上还带着少年人不加修饰的纯真。

“我学问不精,不值得佩服。”诸葛亮到底是要谦让的。

马良可劲地摇晃脑袋:“不不,我进学舍半年,从没见过像孔明兄这般博闻多识的大才,你今天的辩难让我们哑口无言,若不是腹中有经纶,说不出那些话。”

诸葛亮惊奇了,马良区区数语便显出他别具一格的洞察力,难怪他年纪尚幼,竟能入官学就读,倘无非凡之识,何以在自负才高的荆襄学子中占据一席呢。诸葛亮想至此处,对马良的好感陡然升温了。

马良担心诸葛亮不相信他,追着说道:“我可是说实话,孔明兄的才干令人仰止,我以为唯有士元兄足可相埒!”

“士元?”诸葛亮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庞统庞士元!”马良笑呵呵的,“他上个月刚离开学舍,他说该学的都学了,再待在这里徒然无用,可是个狂傲之人!不过人家有大见识,非我等庸庸者可比!”

诸葛亮仍是懵然,他不知该怎么评价,胡乱道:“哦,那真是不同凡响。”

马良热情地说:“我家离襄阳城不远,孔明兄闲来可来吾家做客,我持帚相待门户。”

诸葛亮笑着点点头,他看见徐庶寂寂地落在最后面,他似乎察觉到诸葛亮在看自己,仿佛是不好意思,匆匆低下头。

诸葛亮揣着那段心事不能释怀,他似乎随口地说:“问你个事,徐庶是哪里人?”

马良扭头看了一眼徐庶,悄悄地说:“孔明兄,你别提这个人,我们都不乐意和他相处。”

“为何?”

“他以前做过贼,杀过人,为躲避仇人才逃到荆州来,平日里最是凶悍暴戾,稍有不合便行杀戮。我听说他某次酒醉与人口角,砍断了人家的两条手臂,只有广元兄因和他是同郡人,才跟他走得近一些儿。”

马良的叙述让诸葛亮仍然无法轻松,他觉得徐庶怎么看怎么不像暴戾的凶徒,徐庶与众人格格不入的落寞里有某种东西和自己很像。

徐庶和自己很像?诸葛亮一旦冒出这个念头便觉着可笑,他把自己藏在阴影里观察徐庶,可徐庶却越过他们,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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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虹桥仿佛草庐伸的一个惬意的懒腰,胳膊悠闲地耷拉出去。桥下溪水潺潺,奇形怪状的石子在水底沉睡,几尾鱼从水深处跳出来,忽然似受了惊,又慌张地隐没下去。

诸葛亮回了家,不急着推门而入,却待在桥上观鱼,他在心底数着鱼的数目,红尾、黑尾……还有一尾鲤鱼藏在两枚雨花石之间,吐出的泡泡冒上水面,宛如昙花一现。

鱼与水如胶似漆,水花儿泛开来,一朵朵盛开,一朵朵凋谢,诸葛亮看得入迷了,他本来打算下水捉两尾鱼,此刻却物我两忘。

背后有人喊他,他还在发呆,直到来人走至跟前,在耳边吼了一声,他才陡然惊醒。

“又发呆!”冯安笑吟吟的。

诸葛亮喜道:“安叔,”他看见冯安身旁的阿田,“安婶!”

阿田红了脸,她才与冯安新婚不久,还有新妇的忐忑,明明已为人妻,可旁人若以冯安的妻子称呼她,她却害羞。

冯安扬起手,手腕下吊着两尾鱼:“刚从池里摸来的,走,安叔给你们蒸鱼!”他的手指已能活动,阿田的父母给他寻来土方子,渐渐治好了他的残疾。

诸葛亮指着溪水里的鱼:“我这里尚有数十尾鱼,安叔还日日送鱼来,乡邻该说我悭吝!”

冯安满不在乎地说:“怎么,如今大了,安叔也不住在草庐了,便不乐意吃安叔做的鱼了?”他一手拉住诸葛亮,一手拉住阿田,阿田紧张地一挣,没挣脱,她四下里看看,门前的千竿修竹有微风过路,恍惚是人影,她把头垂低,脸上烧火似的烫。

“大姐二姐,均儿!”诸葛亮在门口呼喊。

过了很久,昭苏才在里屋门边露出脸来,恹恹的显得精神不振,因瞅见冯安和新妇来造访,勉强笑道:“安叔来了,屋里坐。”

诸葛亮敏感地觉察出异样的气氛,他几步踏过去,正看见诸葛均从屋里冲出来,对着天空“呸”了一声:“王八蛋!”

“出了什么事?”诸葛亮问。

昭苏掩饰着:“没什么没什么。”她忙去招待冯安夫妇,领着他们去正屋就坐。

诸葛均正在气头上,冲口而出:“还不是蒯家……”

昭苏慌忙扯了一把诸葛均,一面对冯安赔笑道:“安叔,对不住,他使性子。”

诸葛亮隐隐明白了,他想也不想地从回环的屋廊往后走,轻轻推开里屋的门,昭蕙正匍在床上抽泣,床下摞着两口竹笥,也不知是谁送来的。

“大姐?”诸葛亮担心地唤道。

昭蕙呜咽不成声,半晌才吭吭戚戚地说:“小二,大姐颜面扫尽,没法见人了。”

“怎么了?”诸葛亮在她身边坐下。

昭蕙说不出,把脸死死地捂在枕头里,一双手抠着被褥,像是要将自己埋下去,活在不见天日的夹缝里。

诸葛亮着急了,他轻轻推了推昭蕙:“大姐,你说话呢。”

诸葛均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说道:“二哥,你别问了,让大姐哭,这事儿捱谁身上能受得住!”他见着那两口竹笥便来了气,一脚踢上去,“这是蒯家送来的礼,他们要退亲!”

诸葛亮大惊,仿佛白日里被闷雷炸了,他怔怔地盯着竹笥,目光似被两口深洞吞噬。

诸葛玄当日和蒯越定下儿女婚事,本欲在一二年内完婚,可诸葛玄身遭不测,丧亲之期不宜成婚,不得已拖去了三年。如今眼看婚期将至,蒯家竟有此一举,生生让人寒了心。

“他们还不是嫌我们清寒,既是嫌弃,当初又何必答允,”昭蕙呜呜地说,“我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被夫家退婚,以后谁还敢要我,我还有什么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