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刘备入蜀,诸葛亮留守稳根基(第3/4页)

“回江东?”孙夫人像听见了什么刺耳言辞,死攥着剑柄,指甲仿佛钻子般掐着剑镡,冷笑了一声,“怎么着,刘将军嫌弃我了,想赶我回去?”

刘备皱起了眉头,深以为孙夫人无理取闹,语气也变得不好听了:“胡扯什么混话,我全是为你着想,你偏不知好歹!”

孙夫人把擦剑的手巾用力一丢:“我不知好歹?刘将军,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我嫁你这两年来,你可曾有过半分体恤?不是冷语相加,便是两三月不见人面,舍了我守空房,与守活寡何异?如今撒手说要离开,事前不告之,事后不补缺,你一走了之不说,倒还嫌我累赘,我可告诉你,别欺人太甚!”

充满怨愤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剑,砍在刘备本已膨胀起来的火气上,他憋红了脸,擦火似的斥道:“无理取闹!别以为我让着你,你便得寸进尺!”

孙夫人“当当”地弹着剑,顶着刘备的火气,毫不示弱地说:“刘将军,得寸进尺的话说反了吧。别忘了你脚下的荆州是怎么得来的,你能有今天,全靠了我们江东。要知道知恩图报,我们能送给你,也能全部夺回来!”

孙夫人的话终于戳痛了刘备的底线,刘备的怒火不可遏制地爆发了,他登时炒豆子般砸出一番话:“我刘备所得全是你们江东所给?呵呵,这样厚颜无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当日曹操大军临近,是两家联兵才赢得赤壁大胜,没有我们,能成就周郎大功,成就你兄长伟业吗?再有这荆州,是我一刀一枪夺来的,你江东姓孙,我刘备姓刘,汉室江山本归刘家所有,我占了天经地义。你孙家是个什么东西?硬霸着荆州说是自己的,非要逼着我立契约借荆州,天底下有这样无耻的霸道吗?!”

孙夫人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刘备大骂:“你……忘恩负义的小人!”燃烧的怒火压抑不住,她一把操起长剑,直直地指向刘备的胸口,“刘备,你给我听着,我们孙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刘备弹起身来,愤怒早已烧掉了他的理智,他顺手拔下壁上悬挂的一柄剑:“来,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利!”

“当啷!”两剑相交,火光迸射如电,刺得四目内的火更大了三分。

屋里的侍女都吓得心胆俱裂,又是怕又是慌,想劝架却没胆子,眼见夫妻二人剑拔弩张,彼此咬着牙狞笑,像是两只嗜血的野兽,恶狠狠地伸出利爪搏命。

有晓事的侍女忽然灵机一动,悄悄地溜了出去。

这当口,满屋里却是响声不绝,两柄长剑捍格飞舞,剑锋无可阻挡,不是扫倒了香炉灯盏,就是戳烂了帐子、被褥,卧室内一派狼藉,像是刚刚被强盗搜刮了一遍。

“刘备,你这个小人!”孙夫人秀目含怒,浑身似乎都在燃烧着熊熊火焰。

“我是小人,你嫁我作甚?当初是谁死乞白赖地嫁过来,既是嫌弃,又何必做我刘家的媳妇!”刘备毫不客气地说。

孙夫人气得手足冰凉:“不知当日是谁觍脸求亲于我东吴,凭你一无地位,二无财力,年纪又一大把,谁稀罕嫁给你!”

“好!”刘备暴躁地大喝一声,孙夫人哪里肯退让,双剑都是一挡,两双眸子喷着怨毒的火焰,紧绷了手臂以剑锋相格,双剑死死地击在一处,擦得火星子迸射如飞。彼此都咬得牙齿咯咯响动,似乎想将对方生吃下去。

正僵持不下时,忽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娘!”

孙夫人大惊,刘备也怔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地一并收剑,回身时,却看见四岁的阿斗牵着保姆的手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你们在打架么?”阿斗歪着小脑袋,他看见满地碎布条碎铜片,还当是玩乐事,踢了踢脚边的一盏碎成两半的灯台,“咯咯”地笑了一声。

孙夫人把剑“当啷”丢去一边,满脸的怒火像被风吹干了,顷刻浮起一抹和蔼的笑意:“娘和爹爹练武呢!”她走过去搂住了阿斗。

阿斗摸了摸孙夫人的脸:“娘不和爹爹打架,阿斗听话,乖乖的,不惹你们生气。”

“好,娘不和爹爹打架。”孙夫人将阿斗紧紧地抱在怀里,满腹的辛酸都翻上来化作眼泪,她想忍却没忍住。

阿斗那孩子气的劝服让刘备冲天的火气渐渐软化了,他长叹一声,手中的宝剑铿然坠地。

※※※

沉沉夜凉,凉风袭了一身,满地残红随风舞蹈,天空星月无光,不知从哪里渗出一片清霜,染得行人一身凄凉。

诸葛亮倚案而坐,搦着的一管毛笔轻而仔细地落在简上,柔软的笔尖划出“沙沙”的声音,落下的字齐整干净,似被雨水洗涤过的新鲜花瓣。

修远蹲身案边,认真地整理着摞成一堆的卷宗,不时回身剔着案头的灯烛,挑得那火光更亮一些。

虚掩的门轻轻开了,灯光闪烁了一下,云一样的影子投在壁上,让屋里的光线弱了一分。

诸葛亮抬起头,刹那间惊讶:“主公!”他慌忙放下笔,绕过书案,躬身深深一俯。

刘备一把扶起了他:“别行礼了!”他显得有些疲惫,说话也没力气。

诸葛亮让了刘备在案边的竹簟上坐下。刘备看了一眼修远:“修远,你先出去,我与军师有机密事商谈,不得让其他人进来!”

“是!”修远应着,将卷宗摞得整齐一些,无声地走了出去,还不忘记关上了门。

昏黄的光线下,房间里腾起了朦胧的雾气,异常的安静中,听见彼此轻软的呼吸,仿佛一刹那静夜的花开。

刘备瞧着地上两个若即若离的影子,灯光一闪,影子则随之摇摆,他很久没有说话,像是沉入了一场梦里。

“主公。”诸葛亮低呼了他一声。

刘备失神地仄过身子,幽幽的灯光舔着他黯淡的脸:“没处去,来你这里待待。”

诸葛亮霎时明白了,刘备和孙夫人前日大闹一场,两人冷脸对冰脸,互相不搭理。孙夫人不放刘备进屋,刘备也不肯服软说好话,夫妻仿佛仇敌,彼此之间的嫌隙仿佛万仞鸿沟,万难填平隔阂。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却将案上的一卷文书递过去:“主公,此为入蜀军需辎重,请主公过目。”

刘备捧开来细细阅了一遍,点头道:“孔明很细心。”他把文书放下,嘱托道,“我这次入蜀,荆州有劳孔明镇守。”

“主公放心,”诸葛亮谆谆道,“亮定当竭忠尽力,不负主公所托。”

刘备怅怅一叹:“也不知这趟西入巴蜀会是个什么情形。”

诸葛亮不免又生出隐忧:“有一句话,亮不得不与主公交心,望主公百事以大业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