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为淫乐恶太监毙命 辩部疏小皇上问师

 

 

天煞黑,吴和乘一顶四人中轿回到东华门外不远处新购的宅子里,只见门口站了两个人迎他,定睛看去,其中有一个是他的管家,叫麻大年。另一个看不清面目,只约略觉得有了一把等纪。看到他从轿上下来,麻大年赶紧蹙上前来,行过礼后,便凑近耳语道:

“表哥,咱把他带来了。”

“是吗,先进屋再说。”

吴和说着已跨过了门槛,麻大年领着那个人跟在后头进了屋。吴和骤为新贵,早入了大户之列,家里头、r环婢女跑堂打杂一应侍役也弄了十几个,还从真定府老家请来表弟麻大年给他管家。在缙绅满巷贵胄如云的京城里头,这座“吴府”也算是初具气象。吴和一进客堂,立刻就有仆役上来给他宽衣看座,又有女婢忙颠颠沏茶上来。麻大年也招呼客人落座了,吴和借着灯光细看这位客人,只见他大约有五十多岁,鼻子眼睛皆小,偏生了一张大漏风嘴巴,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梭子布藏青道袍,头上戴着程子巾,整个一个邋遢相。

“这就是胡先生,人称大仙。”麻大年笑着介绍。

“久闻胡先生的大名。吴和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头却在犯嘀咕.“听说你是神医?”

“算不上什么神医,只不过祖传有几个秘方,可以让人还阳而已。”

胡大仙明里谦虚,但语气倨傲。有那种“挟泰山以超北海,舍我其谁乎”的劲头。这个胡大仙究竟是哪一路神仙,又为何来到吴和府中,说来有一段故事:却说吴和自当了内官监管事牌子,因为“卖官”骤然得了大富贵,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这吴和本来就是个猢狲君子,一旦有权有势,就思着那饮食男女的乐事。他与宫里尚功局的掌制赵金凤玩起了对食儿,遮遮掩掩半明半暗过起了“夫妻”生活。往常没挨过女人,他倒也安分。如今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剥得赤条条的抱在怀里,却不能正儿八经地于那件事儿,那一肚子沮丧与懊恼自不消说得。恨只恨幼时去势无以复元,做梦都想自己的阳具能够兀然挺起。麻大年知道他的这份心思,便偷偷四下打探有无这等“神医”,能让他胯下还阳。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终于在润州觅到一位,于是麻大年亲自前往,把这位胡大仙接来北京。久在势利场中,吴和习惯了以貌取人,他觉得眼前的这位“神医”浑身上下觅不着一丝仙气儿,心想可别碰上了撞大运的江湖骗子,便有意拿话试他:

“胡先生的祖传秘方,有什么灵效?”

胡大仙竖起两根指头,颇为自负地答道: “就两个字,造势!”

“造势?”

“对,造势!”胡大仙笑道,“咱这秘方的功效是,无势造势,有势长势。”

“哟,你可是百包啊!”吴和揶揄。

麻大年插话道:“表哥,胡大仙是有这本事,咱见过。”

“是吗?胡先生,你也让咱见识见识。”

“这客堂不是表演之地,你得找间密室。”

吴和看胡大仙神神道道的样子,出于好奇,当即就把胡大仙领到一间空房子。胡大仙闩了门,对吴和说:

“吴公公,咱让你看个稀奇。”

“啥稀奇。”

胡大仙狡黠地一笑,竞解了道袍脱了裤子,精光光露出腚来。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阳具,问吴和:

“你看它是个啥样儿?”

“一条软蚕儿。”吴和笑道。

“你看我让它变,你喊一二三。”

吴和盯着胡大仙的胯下目不转睛,一字一顿喊了起来,刚数到三,只见那具阳物果真一探头挺了起来。硬戳戳的煞是威风。胡大仙看到桌上有一把竹尺,便拿过来递给吴和,说道:

“你敲打它。”

吴和小心拍了几下,胡大仙鼻子一哼,埋怨道:“你怕它疼怎地,使点劲!”

吴和一咬牙,真的狠命敲了几下,那阳具竟像根栗木棍子完全不理会。吴和心毒,竟然把竹尺仄过来猛地砍了一下,那阳物仍不曾受伤。吴和把竹尺一扔,咕嘟着嘴说:

“你这功夫是不差,但与我相什么干。”

胡大仙笑道:“咱方才说过,有势长势,无势造势,对吴公公这种去势之人,咱会造势。”

“如何造势?”

“补阳气,吴公公你再看。”

胡大仙说着,顿时又提了气收紧了小腹。只见那阳具越发粗壮起来,更奇的是,那只龟头上竟冒出了汤圆大的一个气泡。

“你看清楚了?”胡大仙憋着气问。

“看清楚了。”吴和盯着那气泡,眼珠子都快吐出来了,惊问道,“这气泡儿是从里面出来的?”

“是的,你看我收进去。”

胡大仙说罢,松下一口气。郡只气泡果然缩进龟头里了,他又鼓了一口气,那只气泡又从龟头里“长”了出来。胡大仙一连表演了几次,让吴和看够了,这才又穿上裤子和道袍。

这番表演,把吴和的疑惑全都打消。他不得不惊叹胡大仙的胯下绝技,不由得羡慕问道:

“你那气泡儿是怎么鼓出来的?”

“那就是元气呀,所谓势,就是元气。”

“胡先生,这元气真的能补上?”

“能!”

“要多少时间?”

“这就事在人为了。”

“胡先生,你别卖关子!”

“咱不是卖关子,”胡大仙看出吴和心情急迫,解释道,“只是要看你吃什么药。”

“吃什么药,还不是你定。”

“是我定,但得对你说清楚。”胡大仙说到这里便有些踌躇,又道。“你若狠得下心来,也许只要半年,你就可以还阳。”

吴和“还阳”心切,赶忙表态:“只要治得病,狠狠心又算得什么,你说,要如何狠心。”

胡大仙道:“丧元补元,这是大法。你道最好的元气藏在哪儿?”

“你说。”

“是初生婴儿的脑髓。吴公公若是能半个月吃一个婴儿的脑髓,保准半年,你胯下的阳物就会同常人一样。”

“你说什么,吃婴儿脑髓?”吴和这一惊非同小可,“你这不是叫我戕害性命么?”

胡大仙咧着他的漏风嘴巴,似笑非笑地说:“要不,你改吃猴脑,只是药性儿缓。”

“缓多少?”

“半个月吃一只猴脑,一直不问断,恐怕得五年。”

“五年,这太慢了,不成!”

胡大仙见吴和拧眉攒目一脸不高兴,便讥道:“吴公公,治病可不是上街买东西,任你讨价还价。要想立竿见影,你只能吃婴儿脑髓。”

吴和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思忖了好大一会儿,才又抬脸问道:

“胡大仙,你说实话,你吃过人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