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卜玄机近侍先探路 择吉日母子出深宫(第2/3页)

前帮着说句话,为这事他求过冯保几次,冯保每次都是满口答应,可就是不见他办事……这

会儿,当李铁嘴说出一个“泣”字儿,邱得用受了刺激,忘了情,竟嘴巴一瘪,巴嗒巴嗒掉下了泪珠子。

“邱……”冯保一急,差点喊出了邱公公,亏他收口快,“邱,啊,老邱,你这是干啥呢?”“人不伤心泪不流,让他流吧。”

李铁嘴同情地说。看邱得用这副样子已是没法谈事了,冯保喊人把他扶了出去。他自己也起身准备告辞,摸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又问:

“泣字儿还有何解?”

“方才说过,泣与位有天壤之别。若要位子稳,得远离哭泣之人。”

“多谢先生指点。”

冯保一拱手,出门登轿回到了紫禁城。当即就把测字馆发生的事情向李太后作了详细禀报。李太后没想到京城里头竟真的还有这等神奇之人。脑子一热,决定带着小皇上搞一次微服私访。为了不致走露风声发生意外,除了冯保和邱得用,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次行动。而邱得用,也因那个“泣”字儿和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第二次的出行,李太后也不让他参加。

且说李太后一行三人进了测字馆,李铁嘴早就在客堂里候着了。他见昨日来的胖老头儿领进的这母子二人,雍容华贵气质高雅,情知来了大主顾,忙堆下笑来,拱手说道:

“欢迎夫人与公子光临,老夫这厢有礼了。”

李太后点点头,她见这客堂窗明几净,陈设典雅,未及答话先已有了好感。

待落座后,冯保开口说道:“咱家老爷的夫人和公子,听说你李铁嘴的大名,今日特来拜会。”“夫人太客气。”李铁嘴不知怎的,竟去了平日的傲气,变得谦恭起来。问道,“夫人今日前来,不知想问什么?”

“问家事儿。”李太后回道,转脸对还在东张西望的朱翊钧说,“孩子,你给报个字儿。”

朱翊钧瞧着从天井里投到桌上的阳光,信手写了一个“日”字。

“日字?”李铁嘴正沉吟间,忽听得街上传来汪汪汪几声狗吠。顿时一愣,问李太后,“夫人可听到了?”

“听到什么?”李太后全神贯注等着李铁嘴解析玄机,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狗叫,方才街上有狗叫。”李铁嘴说。

“是吗?咱没听见。”李太后说。

“娘,咱听见了。”朱翊钧证明。

“老……”冯保差一点又说出老奴,亏他机警,立忙改口,“老先生的话不假,咱刚才也听到了狗叫。”

“狗叫与测字有啥关系。”李太后嘟哝一句。

“夫人,关系大着呢,”李铁嘴目光一闪,振振有词答道,“小公子报了一个‘日’字,那边就有狗叫,这正好应了一句话……唉!”

李铁嘴毕竟不脱卖艺人习气,到了节骨眼上就卖关子。在座的三人都急了,李太后追问:“哪句话?”

“天狗吠日,”李铁嘴一字一顿答道,又解释说,“老百姓说天狗吃日头,就是这意思。夫人,老夫看得出,贵府的前程,都在这位小公子身上。可是,眼下却有人想欺侮他呢!”

“谁?”李太后警觉地问。

“是谁咱不知道,”李铁嘴看了看朱翊钧,“不过,老夫有一言忠告。”

“请讲。”

“贵府仆役奴婢一定不少,查一查他们里头若有属狗的,还是尽早打发为妙。”

“有谁属狗呢?”李太后蹙眉思索,突然目光扫向冯保问,“你属什么?”

“属鸡。”

“哦,”李太后微微颔首,又问,“张先生属什么?”

“今年是他的本命年,该是属兔。”

“属兔好。”李铁嘴一旁插话,“日之精为龙,月之精为兔,对于公子来说,兔是吉祥。”

李太后抿嘴儿一笑道:“老先生真会说话。”

这时,一直思索着的冯保,突然一拍脑瓜子,叫了一声“哎呀!”

“怎么啦?”李太后问。

“邱……他可是属狗哪。”

“是吗?”李太后眼里掠过一丝疑惑。但她并不接着这话题往下说,而是问李铁嘴,“你方才说,龙为日之华,咱家公子并不属龙啊。”

“但他写给老夫的那个字儿是‘日’啊,日是什么?羲和驾六龙以巡天,咱们这些凡眼望天

,能见到龙么,只能看到日头。夫人,你不是要问吉祥么?只要除掉了狗,你家公子要多吉祥有多吉祥。”

“托你的吉言,多谢了。”李太后脸上泛起难得的笑容,又道,“咱还要问一件事。”

“啥事?”

“咱公子读书的事儿,”

“那还请公子说个字儿。”

朱翊钧想了想,在先前那个“日”字里头又加了一横,变成了一个‘目’字。

李铁嘴想了想,忽然嗤地一笑,自言自语道:“明明问的是读书,怎么扯到钱上头。”

“钱?”李太后心中一格登,小皇上第一次出经筵,肯定要花一大笔钱。只是这事儿不能跟李铁嘴说破,便问道,“你怎么测出钱来了?”

“目字下面加个八字,是啥字?”李铁嘴问。

“字。”朱翊钧答。

“这不就对了,古人以贝为钱。”李铁嘴一脸狐疑之色,不解地问,“按说,像夫人这样的大户人家,公子读书进学,不存在钱的问题。可是,府上现在却出现了无钱的征兆。”

“咱家公子写的是目字儿,你怎么扯出贝字儿来了?”冯保问。

“公子写的是目字儿不假。但眼下是八月,所以得加个八字儿。夫人,你说对不对?”

李太后不置可否,接先前的话题问:“李先生,你从哪里看出了无钱?”

“还是这个八字儿。八月问目,所以成了。但终究这个八隐而不显。所以,八月也就无可言。”李铁嘴云里雾里胡侃一通,李太后听了却觉得句句都是玄机,心里头对这位李铁嘴已是大为钦佩。此时略显惆怅地说道:

“咱原来打算选一个黄道吉日让孩子进学,现在看来却与天意不合了。”

“夫人所言甚是,应该另选吉日。”

“选啥时候呢?”

李太后完全是商量的口气,李铁嘴迎着李太后探询的目光,答道:

“这个,还得请公子写个字儿。”

“就这个目字,不再写了。”朱翊钧说道。

李铁嘴摇摇头,解释道:“公子,一字问一事,这是天机。若一字问数事,就不是天机了。”“孩子,再写一个字。”李太后说。

朱翊钧谨遵母命,又拿起了毛笔,在笺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