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风波恶 第203章 赐命从何来?(一)

当第一缕曙光照进观音巷的庭院中时,隔壁观音院传来了晨钟阵阵。

伴随着缥缈梵音袅袅,玉尹深吸一口气,猛然顿足腾空而起。虎出大刀拖地而行,迸溅出火星四溅,在阳光下,刀口流动一抹凝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奇诡弧线,带着一股刀风劈出。

燕奴娇笑一声,“小乙哥却使得好刀!”

青竹一探,迎着虎出大刀刺去,不过在即将与大刀相击的刹那,却又突然一顿……时间仿佛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岔道,玉尹大刀劈出,而青竹却凝在空中。虎出几乎是贴着青竹落下,就在大刀落下的一刹那,青竹猛然发力,铛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天际。

玉尹只觉得手一颤,胳膊一麻,大刀险些脱手。

而燕奴此时却突然进击,青竹枪在她的手中,划出一道道,一条条的光弧,如同疾风暴雨般,逼得玉尹连连后退。一连串犹如雨打芭蕉般的声响过后,玉尹被燕奴已逼退了十余步,几乎快要贴在墙上。燕奴的力气比不得玉尹,青竹的份量,更和虎出相差甚多。可每一次刀枪交击,却让玉尹感觉到万分难受和别扭。

“停!”

玉尹大吼一声,青竹骤然消失。

燕奴气定神闲的退了回去,却把个玉尹郁闷的,几乎想要吐血。

这一次比试,实在是太憋屈了!

燕奴的枪法非常怪异,怪异的让玉尹根本使不出力道来。

看她出枪,明明是非常简单,原以为已经看破了燕奴的后招,可到头来……玉尹搔搔头,苦笑道:“九儿姐使得好枪!”

“非是奴使得好,小乙哥终究还是脱不出疆场厮杀的痕迹。

其实小乙哥的身手,不逊色于奴,可是对于力道的掌控,却有些偏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话是没有错。不过那是在强弱已分的情况下,更多是提醒你,不要轻敌……你我功夫相当,便需在劲力上有所控制。即便是狮子搏兔,亦要留有后劲。一旦兔子闪躲过去,方可以连续攻击。而小乙哥你每次,都把气力使到了老,想要在换手,便要重新聚力发力……奴只需要引着小乙哥的劲力,便可以掌控局势。

小乙哥接下来,除了要继续打熬筋骨之外,更要着重修炼对力量的掌控才是……意气君来骨肉臣,意气为君,骨肉为臣,这君臣之道,还需要分出轻重才是。”

意气君来骨肉臣?

玉尹闭上眼睛,又仔细的琢磨了一阵子,顿时又有所明悟。

此前,他太过于注重于筋骨打熬,却忽视了对于这力量的控制。按照燕奴的说法,这样下去了不起成为一个空具千斤神力的蛮汉,却成不得一个真正的大家!

“那如何才能使意气为君,骨肉为臣?”

燕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阿爹生前说过,于细微处见真功夫。小乙哥不妨多养精神,比如练练琴,写写字,还有平日里坐卧行走多些留意。而今你功夫登堂入室,却总让人感觉有些锋芒毕露。什么时候小乙哥能收敛起这锋芒,便能领悟这其中奥妙。”

玉尹,陷入了沉思。

燕奴平日里,总是给人一种邻家小女孩的感受,根本无法觉察出她的锋芒。

若不是发怒或认真时,谁又能想到这外表柔柔弱弱,看上去娇小玲珑的小姑娘,竟然还是一位高手?

看她练功,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燕奴昨日说出来,玉尹甚至不知道,燕奴是如何练功。

于细微处见真功夫吗?

玉尹,顿时若有所悟……

晌午时,徐婆惜来了。

玉尹取出《牡丹亭》的谱子,在庭院里咿咿呀呀拉响,指点起徐婆惜的唱腔。

前面曾说过,徐婆惜是太仓人,虽离家日久,却难免带着些太仓的口音。若平日里说话还好,可一旦开了腔,便无法掩盖。这倒是正合了后世昆曲的一些特点,要知道那昆曲最初,也正是从太仓小曲演变而来。这一点,徐婆惜有天然优势。

这唱念做打的功夫,不需玉尹传授。

关键是在唱腔上,徐婆惜还需要进行一些专门练习。

玉尹倒是想了一些办法,比如后世一些练气发声的基本功,先教给徐婆惜练习。

然后又尝试着让她唱上一小段,一点点的加以改正。

玉尹不会唱昆曲,却认得一些昆曲大家。

所以对于昆曲的特点,也都了然于胸。而徐婆惜呢?底子极好,人又非常聪明……对牡丹亭这出折子,她也下过苦功夫。

从得到了曲谱后,便一遍遍的阅读,加强其中的理解。

一来二去,只一个晌午的功夫,居然唱的是有模有样,得了其中三昧。

至于其他人的戏份,玉尹不想过问,想必封宜奴等人听了徐婆惜的唱腔之后,自然能够想出办法。

唯一让玉尹感到不舒服的,还是这时间的安排。

“婆惜,和你商量一件事。”

“请老师吩咐?”

“人道这一日之际在于晨,白天大家都忙于生计,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教授婆惜本是我份内之事,可这样一来,却也耽搁许多事情。能不能把这时间调整一下,婆惜晚上来学?这样一来,我也能错开时间,不至于太过紧张,不知可否?”

徐婆惜想了想,觉得玉尹说的也有道理。

“老师说的极是,便依老师所言。”

“不会耽搁婆惜的事情吧。”

徐婆惜温婉一笑,“自从前月,姐姐便不让婆惜献艺了,说是要全力准备年末花魁比试。

从现在开始,到入冬之前,婆惜夜间都没甚安排。”

嗯,入冬了,大家也都闲下来了。

而花魁大赛的竞争,也将进入高潮……先潜心学习几个月,争取到时候一鸣惊人。

封宜奴想来打得便是这么一个主意。

玉尹倒也不觉得奇怪,见徐婆惜同意,自然也非常高兴。

午饭时,燕奴从铺子回来,还带了些酒菜饭食。

徐婆惜也帮着燕奴拾掇了一阵子,和燕奴在厨房里吃了饭,还把碗筷清洗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小乙哥,方才婆惜说,以后要晚上来学习?”

“嗯!”

“奴有个主意,不知道当不当讲。”

玉尹诧异的看了燕奴一眼,“九儿姐今天怎恁不爽利,说话也是吞吞吐吐。有甚话,说出来便是。”

“奴觉得,婆惜对大郎,并非无情。

方才吃饭的时候,奴听她说话,似有意无意,想要打听大郎的事情。这晚上求学,回去时必是晚了。这些日子开封府也不甚安静,特别是郭三黑子跑了以后,桑家瓦子那边好生混乱。奴的意思是,何不让大郎送她回去,也能保婆惜安全?”

咦!

玉尹还真没有往这上面去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