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五 迎候少主(第2/3页)

“少主显然已到了举行元服仪式的年纪。为了家族的团结,他应该回冈崎城来举行仪式。成婚则是以后的事情。为了真正巩固今川家的力量,首要之事应是团结起冈崎人。你们为何不这样说?”

“我们多次提起过。但今川大人马上就变了脸,道,‘……难道城代就做不到吗?难道竹千代的家臣们不愿服从今川氏城代的命令吗……’如继续激怒他,万一给少主带来不利,怎么办?”

“真奇怪!你们为何不趁机提出第二个条件?为何不说,正因我们服从城代的命令,所以也希望今川大人遵守诺言,却不知大人何时能送还竹千代?”

“可以说那种话吗?”

“正因为你们不敢说,我才说你们软弱。”

“彦五郎,不许如此无礼!”

“是你们无礼。软弱的家伙!”血枪九郎突然怒目圆睁,握住腰间的刀。

“来吧,血枪,你这个浑蛋!”植村新六郎也猛地抽刀出鞘。人们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屋内顿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众人本以为鸟居忠吉会上前劝和,然而他像是在沉思,紧紧地闭着眼睛。大久保新八郎也和鸟居一样,紧紧闭着双眼。忽然,本多夫人“哇”的一声,伏地而哭。因为事出突然,余人不禁愣住。

“哪里不舒服吗?”此前一直默默无语的神原孙十郎问道。

女人更加高声痛哭。“太令人失望了……全是没有耐性的人。祖父如此,如今的彦五郎也如此。”

“女人懂得什么?少插嘴!”

“不,我要说。如果我的舅舅或者丈夫还活着,就绝不会做出如此不忠之事。”

“不忠……你说我血枪不忠?”

“对,就是不忠。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意气用事,拔刀相向……这就是最大的不忠!你们好好回想一下……自从骏府的城代来后,我们遭受了多少苦。这六年的艰辛,并不仅仅是你们男人在承受,女人和孩子们也在忍受!”

“所以,我已经忍无可忍。”

“听我说下去。他们一到,散兵游勇烧杀抢掠,胡作非为。寻常百姓家的女人,竟在丈夫面前被羞辱,多少年轻姑娘竟生下没有父亲的孩子。即使我们武士家的女人,也无不噤若寒蝉,大家脸涂黑炭,如迎面碰见他们,则纷纷下跪,或者故意绕开。只要一听到骏河人来,大家都惶恐不安……”女人悲愤地述说着,平八担心地抓住母亲的肩膀,望着她。

“每天都在为一日三餐发愁,为衣不蔽体忧虑。即使没有一粒米,也决不让战马变瘦。但即使生活如此辛苦,有谁哭过?有谁抱怨过?大家都咬着牙忍耐着,等着少主平安归来,率领冈崎人恢复往日的光荣。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做对得起女人、孩子,你们就不要停手,相互残杀吧。顺便把我这个寡妇也一起杀了……”

众人顿时无言。女人痛快淋漓地数落完后,又伏地痛哭起来。酒井雅乐助第一个抽泣起来。神原孙十郎慢慢挪着膝盖,潸然泪下。大久保新八郎仍然固执地闭着眼睛,但太阳穴上青筋暴跳。看得出来,鸟居忠吉也在强忍泪水。

“你们杀吧。不指望这种软弱无能的男人带领我们活下去。你们杀吧。”看到眼前这一切,植村新六郎猛地扔掉了刀。长坂彦五郎也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本多……请原谅!我错了。血枪错了。请原谅!”

本多夫人的一席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想起了过去六年忍辱负重的艰辛。竹千代被送往骏府、今川氏的城代率众进入冈崎城的第一天,家族中人就已事先约定:“无论对方如何挑衅,一定要忍耐,要绝对避免摩擦。”无论己方如何有理,也决不争辩。从此,冈崎人要忘记自己也是人,要在无限的忍耐中求生存。若不如此,竹千代就有性命危险。

“有少主,就有冈崎人。停止一切无谓的抵抗。冈崎人的坚韧性格天下第一……把‘天下第一’四字刻在心底,忍耐。”

“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一条狗。”当日口出此言的,不是别人,正是血枪九郎。

“所谓狗,只要给食物吃,就可以向任何人,哪怕是奴才摇尾巴。从今日开始,我就要靠向今川氏的城代摇尾乞怜而活!你们也是狗。我们是狗的家族。不要忘了,即使在路上碰见一个今川氏的下级武士,也要摇尾问候。”血枪九郎每碰见一个人,都要流着泪叮嘱一遍。

众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思,挣扎着过来了。即使粮食极其匮乏,只要今川氏需要,就会直接去冈崎人家里取。他们登堂人室,直闯到卧房里,大声叫喊着:“有女人吗?有女人吗?”

大家都经历过这些事情,却并没有像样的反抗之举,众人都咬牙挺过来了。但一旦到了战场上,这种强压下去的怒火就变成了激烈的火花,令敌人心惊胆战。所以今川氏有许多人纳闷不解:“为何那些狗一样的冈崎人在战场上会如此强大?”

“是我违背了忍耐的誓言,我太心急了。本多,是我血枪错了。我任你处置。请原谅!”

长坂彦五郎倔强而好胜,道歉远远不够。“我一想到今川氏那样残忍地对待少主……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对!我还要做狗,一直等到少主回到冈崎城。我忘记了忍耐,我是个不忠之人!打我吧,狠狠地打我!”

血枪激动地大声叫着,一把抓住惊恐地站在母亲身边的平八的手,照自己的头部打去。平八大出意外,好像也生起气来,真的痛打起彦五郎来。

“好,打得好!我也算是血枪的后代,绝不是口头道歉就能原谅自己的男人。请各位见谅,我……”血枪大哭。

众人又流下泪来。

“彦五郎,请放手。你只要明白就可以了。你已经识得,要继续忍耐,我们一起等少主回来吧。请你和众人同心协力。”本多夫人道。

植村新六郎也已满脸泪水,哽咽道:“我们也不好。向你道歉。”

“那么,”房内气氛缓和后,鸟居老人睁开了眼睛,“既然我们选出酒井和植村作为使者,那就必须全力支持他们。”

“正是。”阿部大藏也点点头,“究竟是继续忍耐,还是强硬地交涉一次,我们不妨议一下。”

“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个主意。”鸟居忠吉说。

“说来听听。”酒井雅乐助道。

鸟居忠吉故意顿了顿,才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探清楚今川大人是否打算在少主的元服仪式结束后,返还领地……不如这样,我们将元服仪式与结婚一事都托付给今川大人,但请他在举行元服仪式时,将少主暂且送回冈崎城,为父亲和祖父扫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