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天下布武 十九 内应夫人(第3/4页)

弥四郎视察了在粮仓和酒谷一带聚集起来的粮队,然后去了筑山御殿。

此次出城回来,恐怕已成了甲斐的向导。这是一次决定命运的行动。如果筑山夫人在他出城期间有轻率之举,就大事不妙了。夫人在他眼中,已经不是主公的正房妻子,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愚蠢的好色女人。如果这个女人任性行事,一旦被人发觉,就有可能影响他的全盘大计。“不要因小失大……”

信康志得意满,正要攻打武节城。一旦知道冈崎城落入甲斐之手,面临前后夹击,无论他如何鲁莽,也只会俯首称臣。那时何需让夫人劝说?除非事情有变;现在,与其让信康屈膝投降,还不如让他自走死路。

筑山御殿里已经不见了喜奈的身影。看到迎出来的阿琴,弥四郎傲慢地问道:“喜奈已去滨松城了吗?”

“是。”

“好,你告诉夫人,就说我已经准备停当,来看看她,请她到庭院中来。”

“是……请您稍等。”

“我不能久等。立刻就要出发。”弥四郎绕过玄关旁边的栅栏,径直向夫人的庭院走去。

“大贺大人在院子里……马上要出征,他盔铠在身,想在院子里和夫人话别,请……”

阿琴正说着,弥四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中,“夫人,听说您今天早上派人叫我。”

“哦,是弥四郎。”

筑山正要匆忙站起,弥四郎已大步走上台阶,急急说道:“我有事向您禀报,请屏退左右。”

夫人匆忙站起身走来:“阿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弥四郎,你辛苦了。”她在弥四郎身后坐下,“都已准备好了吗?甲斐前来迎接我的队伍什么时候进城?”

弥四郎听到这话,愣愣地看着夫人。她没有发疯。她呼吸均匀,面颊丰润,满脸红晕,看起来很年轻。女人真是魔鬼!愤怒、轻蔑、怜悯……弥四郎心中充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这么看我?”

“因为夫人实在太光彩照人了。”

“你又说笑。我已经是半老徐娘,时刻都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她脸上又浮现出妖媚之气,却只令弥四郎感到厌恶。他甚至产生一种冲动,想要给她一巴掌。她嘴上说着担心身体云云,心中却充满肉欲。

“主公恐会难过。”

“知道我远嫁小山田后?”

“是,竟然让如此光彩照人的妻子跟了别人……主公会后悔一生。”

“也许吧。我已经下定决心,他不后悔决不罢休。弥四郎,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我不会忘记你的,辛苦你了。”

“夫人太客气了。还请您在少主面前多多为我美言几句。”

“不,并非我客气。我有今天,全靠你的周旋。胜赖大人不但将家康旧领送给少主,还将信长的部分领地送给他。到时候我一定保举你。”

“是,我感谢不尽。”

“我决不会让以前的家老在少主手下当差。我会劝说三郎,让你坐上家老的第一把交椅。”

弥四郎感到自己似被扔到了粪便上,非常不快,差点举起双拳。这个女人是多么不可思议、多么没有自知之明!弥四郎本以为家康是冷酷无情之人,现在方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实是太无耻、太让人厌恶。

多年以来,弥四郎为了生存,机关算尽,不停斗争。在他看来,与男人相比,女人的力量和智慧如同婴儿般幼稚。她们居然能和男人平等地活在这以力量论高低的世界上,真是可笑之极。弥四郎心情十分复杂,他一面笑着,一面只想朝筑山夫人脸上吐唾沫。只要想到她是家康的正房夫人,无论减敬还是弥四郎,都对这个女人的肉欲感到无奈。无论多么无耻的男人,在与自己有染的女人面前,都不会轻易表露对其他女人的渴慕,但眼前这个女人,却能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坦然表露出对另一个男人的渴望。

“哈哈哈……”弥四郎终于笑了出来。筑山愈是厚颜无耻,此后的事态便愈是滑稽,愈令人大觉痛快。一旦事成,夫人会被送往小山田兵卫处,但三河和尾张却怎么可能白白给了信康?至于家老的第一把交椅……

“弥四郎,什么事那么好笑?”

“啊,哦……”弥四郎一边搪塞,一边笑了起来,“我觉得今天是个吉日,便笑了。哈哈哈。”

“你今天就要出发吗?”

“是,少主十分焦急。”

“他们是明天前来迎接我,还是后天……”

“最迟不会超过后天。”

“时间真是难挨呀!”

夫人像少女一样歪着头,眯起眼睛,“在队伍到来前,你能悄悄为我传个话吗?”

“在甲斐大军进城之前……”

筑山夫人媚眼如丝,点了点头。她简单地认为,单单靠她的这双美目,就可打动所有人,为她做任何事。她哪里知道自己远嫁小山田,其实是给武田氏做人质……

“无论如何,这是打仗。谁也无法保证生死,为何以身涉险?”

“离开此城之前,我有件事必须办了。”

“什么事?”

“德姬乃我舅父仇人织田信长之女,我要亲手杀了她!”

弥四郎再也按捺不住满腹怒气,不禁吼道:“浑蛋,你找死!”

受到自以为最亲近之人出乎意料的怒骂,夫人顿时变了脸色:“弥四郎,我多少也算此城的半个主人,你怎可如此谩骂?”

“浑蛋!”弥四郎已经完全抛弃了虚伪的客套。他必须严厉斥责筑山,以免她在此期间轻举妄动。

“噢,你……你……你说,我哪里浑蛋了?”

“你真的想听?”弥四郎郎双肩颤抖,直视着夫人。他略有担心地看了看周围,但一旦定下心来,便毫无顾忌了。“你和我弥四郎单独相处,还有什么架子?”

“你……你说什么?”

“你要是略有自知之明,就当闭嘴。夫人怎么可能是我的主人?我是觊觎着主公首级的谋叛之人,夫人是与我有奸情的女人、是对丈夫不忠的女人。我们不过一丘之貉,哪有什么主从关系?”

“你弥四郎不是我的家臣?”

“那还用说?我是你的战友,是你的情夫!”

弥四郎无法控制自己,继续说道,“若此事传到甲斐,你我都没有好处,我不想多言。但刺杀德姬这种混账事,绝不允许!”

“那……那又是为何?”

“你想想看。甲斐大军进入冈崎,夫人被小山田拥在怀中,战事会因此停止吗?不,不会!战争还要继续。你这种肤浅的女人,刺杀了德姬,只能令织田氏更加愤怒。你为何就不能善待德姬,让她为信长生下外孙,然后将她们母子二人扣作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