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天下布武 三十六 东窗事发(第2/4页)

“浑蛋,那不是谋反,那是诋毁。这二者怎能混为一谈呢?”

“并非诋毁。他不断那样想,那样说,并将其付诸实施。大人和少主发兵至长筱时,他会首先杀了筑山夫人,然后从足助将胜赖引进冈崎,凭借冈崎抵挡织田援军。而您失去旧领,便会逐渐覆灭。这样重大的事,大人竟视而不见。我说您愚蠢,何错之有?”

“没人说你有错。”家康表情严峻。近藤一岐一向不撒谎。他急于道出事情真相,眉宇间流露出的凄厉神色仍让人备感武士的风骨。但家康还是不允许他胡来。他大声呵斥道:“一岐!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你不是说弥四郎谋反吗?”

“是。您如果不信,可以杀了我。”

“谋反靠一人怎么行,他定会有同伙。你查过了?”

“那是自然。在下虽没有调查得一清二楚,但知道为首的是弥四郎,其下有小谷甚左卫门和仓地平左卫门。倘这样下去,一旦开战,如何是好?”

家康不知想到什么,向坐在身后的阿爱努了努嘴。阿爱出去后不久,本多作左卫门和神原小平太便过来了。

“你们二人带他去审问。这家伙头脑发昏,我早晚会杀了他,你们带他走,将他说的事情一一记录下来。”

“是。”小平太一本正经垂下头,抓住一岐的右手,“一岐,起来!”

作左仍面带笑容:“好了,一岐,起来吧。你如果有话要说,我们自然会听。这是我们贴身侍卫的责任,你不要打扰他人。”

大喊大叫的一岐被二人带下去后,家康纳闷地开始换衣服。弥四郎谋反!家康不敢相信,但他更不解的是,一岐为何这样无端中伤弥四郎?

最让家康惊讶的,是一岐说的那些细节。如要将冈崎城送给别人,最好的时机就是家康率主力奔赴长筱城之际。一岐还说,信康出征后,弥四郎会首先杀了筑山夫人。如不是蓄谋已久,不可能有这么多细节。

“我到外庭去。今晚大概不回了。”家康换好衣服,对阿爱道,然后径直去了外庭。“万千代,去告诉大久保忠世,说我有急事找他,让他连夜赶来。”

来到外庭,家康依然在思索。时已过戌时四刻,除了厨下时而传来些许声响,宽阔的城内鸦雀无声。没有风,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

现在要做的,是等待出使织田家的吉田城代酒井忠次回来,等待武田胜赖出动。阿龟的夫婿奥平九八郎已经率精锐部队进入长筱,应当万无一失。

静悄悄的城内,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大久保忠世的咳嗽声。“主公,您叫我?”

“噢,是忠世。进来。”

“已经深夜了,主公有急事?”

家康没有立刻回答,等忠世靠近炉旁,才说:“不错……”

“什么?”

“大贺弥四郎要谋反。”家康说完,紧紧盯住忠世。

忠世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在下不妨直说了。他正是那种奸人。”

“你何出此言?”

“因为他,许多老人不能向您禀报实情,众人都说您被这妖人迷惑了。”

家康认真地记住了忠世的话,但表面依然十分轻松。

“哦?竟有此事。忠世,你明日一早立刻回冈崎城,去搞清事情真伪。和町奉行大冈助右卫门好好商议,不得跑了一个谋反者。另,你可以带渡边半藏一起去。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同伙有小谷甚左、仓地平左等人——一群浑蛋!”

忠世一一记下。“在下明白。我抓住他们后,再等候您的示下。啊,如此一来,家中也可平静了。”

忠世的回答让家康觉得弥四郎的谋反似是无法避免的,不禁又疑惑起来。

这日,弥四郎进城后,立刻巡视了粮仓。他命人夫将粮食装进粮车,准备于近期运往滨松城。“辛苦众位了,辛苦了,少主今日要来巡视,你们要加把劲呀。”

少许的阴霾遮不住明媚的阳光,弥四郎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之情,甚至将鼻子凑近樱花蕾,投入地闻着。

“大久保七郎右卫门大人从滨松赶来。大概是来催促出征。他随时可能令我们运粮,你们要好好忙活,完成这一重要任务。”弥四郎兴奋地说着,他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啊,原来是大久保大人。”

“弥四郎,你还是那么卖力。阿松和孩子们可好?”弥四郎之妻阿松原本是大久保家的侍女,所以忠世问话非常随便。

“托您的福,他们都好。您是否马上回滨松?”弥四郎打量着一副行旅打扮的忠世和三个随从,问道。

忠世对弥四郎的沉着既觉愤怒,又感到可笑。“事情办完后,马上就回去。主公还有许多事情要吩咐我办呢。”

“您马上就要奔赴战场了,祝您旗开得胜。”

“仓地平左被町奉行大冈助右卫门抓住,已被斩首了。”

“啊……哪个仓地平左?”

“是被今村彦兵卫和大冈传藏二人所杀。小谷甚左在渡边半藏前去抓捕他时,从后门逃跑了,如今可能正和半藏捉迷藏呢。”忠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弥四郎表情的变化。弥四郎的脸顿时变得如白纸一般,但嘴角边却渐渐显露出大胆的笑容。

“只剩你一人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把全家老小交出来吧。那样,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您的意思是说,我是仓地、小谷等人的同伙?”

“不,不是同伙。你是首谋,他们不过是小鱼小虾。领头者就该有领头者的能耐和模样吧。”

弥四郎突然放声大笑:“您弄错了,我是发现仓地平左有反常之处,才故意接近他,如今正在打探内情呢。”

“弥四郎!”忠世沉下脸,“不要再像山田八藏那样骗人了。你还不知道吧,少主的侍卫昨晚潜藏到了你家地板下……”

正说到这里,忠世猛地向后跳开四五尺,因为弥四郎突然拔出了腰刀。

“你想造反吗,弥四郎?”后跃的同时,忠世向身边三人递了个眼色。一个随从立刻跳到弥四郎身边,挥刀猛拍其肘部。弥四郎手腕一软,握刀的手指也失去了知觉。他正要再次挥刀,那刀却当啷掉到地上。

“识相点!”

“让你好看!”

虽然精通算计、善辩,又有城府,但论武艺,弥四郎却如孩子一般稚嫩。忠世大声呵斥时,弥四郎已被三个随从反扭了双手,以脸抵地。

“好了,将他的全部家小绑了,关进酒谷的牢中。”弥四郎已经不再抵抗。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脸色苍白,膝盖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