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龙争虎斗 二十一 犬山策谋(第4/5页)

胜人出离愤怒,猛地拔出刀来。元助却面不改色,直瞪着父亲的白刃,跪倒在面前。“父亲,元助矫令。您斩了儿子吧!”明亮的火焰映出一张英武的脸庞,沉着冷静、毫不畏惧。

胜人狼狈不堪,他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看来,元助早就作好了准备,要一人承担放火的罪过。

“如果元助不下命令,还有谁敢下此命令?请父亲斩杀孩儿以谢罪。”

“混账!你以为我是个瞎子吗?”

“父亲说的是哪里话?我知道,即使我与您商量,父亲也绝不会答应……筑前大人坚决反对之事,再怎么和父亲商量也是没用的。我的头脑很清醒。父亲速速决断,杀儿子以正军纪。孩儿也知此次战争非比寻常。”

“你,你……你说什么?”

胜人手举武刀跳了起来,大喊伊木忠次,“忠次,把这个疯子给我带下去!这个混账东西满嘴胡说八道,完全疯了,快给我拉下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去把纵火之人给我抓来……”

话音未落,大帐外传来了忠次的声音。他似是带来了什么人。

元助一愣,抬头向外望去。此时两个人走进了大帐,其中一个自然是伊木忠次,另一个则是一名五花大绑的武士,看去二十三四岁,元助却不认识。

“站起来,你这个不服管教的东西!”伊木又骂一声,才转过身子,面对胜人,“大人,公然违背军令,擅自在小牧一带放火的浑蛋已经抓到了。看来我们万万不可麻痹大意。此人故意嫁祸给元助公子,是敌人的奸细。”

“敌人的奸细?”

“是。在下已经对他严加审讯,他都招了。果然是敌人的奸细,叫为井助五郎,乃是神原康政部下。”伊木忠次厉声喝道,“请大人速将此人就地正法!否则,还不知会有多少细作会继续潜入我军。刚有人散布文告,现在又有人放火……”

“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忠次连忙解开那武士的绳子,武士却是一脸茫然。接着,胜人把他拉到脚下,一下子举起长刀。

“啊!”每个人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胜人的刀法太快了,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武士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接着,伊木忠次拼命地把元助拉出帐外。侍卫们赶紧上前把胜人的长刀擦净,忠次的家臣们收拾了被斩武士的遗骸和首级。

杀人之后,胜人一语不发。他松了口气,心里却留下了几个不愿深究的疑问,单默默地坐在那里。“大家先退下去吧,我要在这里歇息片刻。”说着,胜人紧抱胳膊,叉开双腿,闭上了眼睛。

他一动也不动,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呼吸。脉搏和气息丝毫没有紊乱,可是,心里到底有多少个疑问,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了。为什么元助会公然违抗命令,在秀吉严令禁止纵火的尾张一带放火?突然被伊木忠次拉来的那名武士到底是何人,莫非真是德川部将神原康政的家臣?或许,元助放了火,德川方面为了嫁祸元助,也派人在别处放了火……如元助真对此事全无所知,断不会要自己杀了他。照此推理,元助必也放了火。看来必须把忠次叫来问个明白。

当侍卫把忠次叫来时,天色已明了。胜人装出小睡了一觉、刚刚睁开眼的样子。看来伊木忠次也早就作好了随时被召见的准备,身上穿的还是昨夜那套甲胄。“我有一些话要和忠次单独谈谈,你们退下吧。”

胜人望了望四周,“忠次,刚才被我手刃的那人到底是谁?”

“是我的家臣。”

“你的家臣?你不是说,他乃是神原康政的家臣……”刚说到一半,胜人把后面的半截咽了回去。很明显,伊木忠次的家臣根本不可能是家康的奸细。

“忠次,你说说,元助究竟为何放火?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帮我想想看……”

“大人若先问一问少主,方才那可怜武士就不会送命了。大人在拔刀之前,也该考虑一下才是啊。”

“都怪我不好。”胜人直率地道了歉,“那个武士是你特意找来的替死鬼……都是我的错!我能做的,只是厚待他的遗族了。”

尽管如此,忠次似乎仍然怒气未息:“少主曾对我说,大人的想法有些轻率……”

“我轻率……”

“少主说,您太天真了,大人已经把筑前大人看成了好友,而在筑前大人的眼里,您充其量只是他的一介家臣而已。因此,无论您立下什么样的战功,筑前也绝对不会把美浓、尾张、伊势、三河全给您。岂止如此,一不小心,筑前反而极有可能使您败给德川,全军覆灭。所以,少主决心打碎您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也可以说,这次放火是少主在向您敲响警钟。”

胜人的脸腾地涨红了,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勉强压住怒火。胜人与秀吉之间的友情,元助自是不会懂的。那么,他自然就要为父亲的安危考虑,为池田氏的前途着想。因此,他完全没有理由责备元助。饶是如此,放火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胜人依然没有弄明白。

“忠次,总之,先把元助叫来。我不会再发火了,只是想问一下他的想法。我对筑前,或许真的有些一厢情愿。可我心中仍有几个未解之谜。这次我肯定不会再发火了,你把他叫来吧。”

伊木忠次想了一会儿,方道:“那好,我这就去。”

伊木出去未久,把元助带了来。元助的表情似乎比刚才还要冷峻,他径直走到胜人的面前,道:“听说父亲叫我。”

“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可是,元助并没有坐在位上,而是席地而坐。

“放火的人是你?”

“父亲明明知道是我,竟还斩杀无辜?”

“看来你还是不服啊。”

“不敢说不服。元助前思后想,才这么做的。”

“那你说说。放火究竟对我们有何好处?”

“父亲,您是否认为这次敌人也跟光秀、柴田修理亮一般?”

“虽然不能认为家康比光秀、胜家之流弱,但夸大敌人乃是战争之忌。若真如此,岂可为武将?”

“父亲差矣,儿子以为,了解敌人的强大不仅不是示弱,而是为战争作好准备的必要前提。此前的战争都是以筑前的位攻战术而取胜,但这一次却行不通了。另,筑前这次太轻敌了。”

“你既说筑前轻敌,那你为何不去向他提出意见?为何要放火,失掉民心?”这次胜人没有发火,而是想沉下心来与元助认真谈谈。没想到元助竟然摇摇头,好像在说:根本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