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战 十八 三成进谗(第2/4页)

秀吉言已至此,三成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在侧近之人中,三成的脑筋是转得最快的,所以今夜他打算就此打住:“大人见谅。”

“可明白了?”

“刻骨铭心。”

“不只是利休,你不能和任何人起冲突。”

“可是,利休仗着是茶道宗师,连对大人都要说三道四,这……”

“我知道。因此才让他准备初八的茶会,以作试探。哈哈。这点小事还难不住秀吉。你在旁学着就是。”

但三成似乎达到了目的。因为,秀吉从那以后,越来越注意利休,去淀城见淀夫人、去皇宫参见天皇时,也未曾忘记此事。

初八的茶会如期在书院举行。

客人是球主座和宗湛,饰台上挂着天神的名号,席上摆放着青瓷香炉、古铜花瓶,旁边有一个台子,上放风炉、霰釜、金水瓶、金茶勺、竹搁板等物。古铜花瓶里养一株小车草。起初摆放的都是黑茶碗,后来考虑到秀吉不喜黑色,遂换成了濑户的茶碗。

茶会开始时,秀吉状似随意地跟利休说了些话,但并非无心之言。他打算若无其事地从他在北野大茶会上看到阿吟,并喜上她说起。茶席上的利休突然听到这话,不知会如何狼狈?对喜欢说笑的秀吉而言,这是个有趣之极的计划。可是,三成已事先听说了,因此并无特别有趣之感。

“哦,居士啊。”秀吉手里拿着茶碗,声音生涩得连他自己都生厌。利休平静地抬起头。他正视秀吉时,眼神总是很平静。秀吉想到这一点,声音变得更生硬了。

“我今日有一要求。”

“很荣幸,大人有何事?”利休如果表现得稍微紧张些就好了,可是他相当冷静。

“毕竟是此道高手。”秀吉转头看着宗湛,似有些尴尬,“各位也听听吧。其实,我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啊……”伴着干巴巴的笑,他脸红了。

“在下洗耳恭听,大人向居士要的,一定是名品。”宗湛小心地放下杯子回答。

“不是茶具!”秀吉慌忙摇手,“去年的北野大茶会上……”

“是,那个时候……”

“我记得曾经走到宗安的席前。”

“万代屋先生的席前,对对,我想起来了!棋盘格子门上垂下绳帘,还装饰着村田珠光的抛头巾茶罐,很有意思啊!”

“不不。这种事,我并不很在意。”在宗湛的引导下,秀吉终于能自在地说话了。

“那宗安必颇遗憾。他说过,如果大人喜欢那个元朝的茶碗,他会献上。”

“不不,我有太多的名器,可是,那个席上却有我所没有的。”秀吉故意转头问利休,“那是……什么呢,利休居士?”

“哦!在下一无所知。”利休淡淡地说完,举起筷子。

“居士啊!那其实就是宗安之弟宗全的遗孀啊!”

“啊!阿吟?”宗湛瞪大了眼晴。利休当然也应大吃一惊,可他似根本不为所动。

“我也很奇怪!那个时候,阿吟只是规规矩矩跪在地上,抬头看了我一眼。可是,自从那次起,她的模样就无法从我心中抹掉了。我已有淀夫人、松丸夫人等,她们都很尊贵。可是,阿吟有她们所没有的,和忠兴的夫人又不同,纤柔而温和,坚强而优雅,华贵而朴实。我一直不知世上有这样不凡的女子……可是,由于小田原的战事,一直没机会提出此事。不过,现在天下已定,我就向居士提出来,把阿吟送到我身边吧!”秀吉说着,逐渐陷入迷恋上阿吟的错觉中。

秀吉若真心想要阿吟,定会不择手段,但他想试试利休之心。这样一来,若被利休拒绝,关白的脸该往哪儿搁?因此秀吉语气强硬,就是非让利休答应不可。

“这不是开玩笑!”秀吉认认真真道,“到了我这个年纪,知道什么是恋慕,因此问过宗安,他说阿吟已和万代屋没有关系了。虽然她乃是万代屋的遗孀,可是宗全已故去,她便只是利休的女儿了,让我来和居士谈!居士啊,我秀吉很想……把阿吟给我吧!”

利休并不吃惊。

“怎样?”

“遵命!在下一回去,就把此事告诉女儿。”

“这么说,你答应了?”

“没有异议。”

“好,就这么定了。如此一来,我从今夜起就能睡得安稳了。”

“大人……”

“不用明日送来,如她愿意,我会为她准备居所。”

“大人,这只是在下的承诺,事情还未定下。”

“你不能作决定?”

“是,如大人所知,她非我亲生之女,乃是贱内宗恩和松永弹正之女。”

“现在她的父亲便是你。”

“是。她却不一定会听我的。”

“你要和她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也有些担心……”

“怕阿吟不答应?”

“若真如此,还请大人原谅。”

“利休,休要哄我!”

“当然。”

“你说没有异议,是故意敷衍我的?”

“不敢!只是在下教了太多茶道给她……否则,她定会对我唯唯诺诺。因此在下担心……”

“利休,你这话好生奇怪,难道因为她懂茶道,就会拒绝我?”

“是!茶道放心于天地,天地便是神佛,神佛就是天地。奉行茶道的父亲把女儿送出为妾,以谋出人头地,会使世人误解而玷污茶道。因此,若她要拒绝,在下亦无话可说。在下所忧就是如此。”

秀吉屏住呼吸,敏感地觉察出利休想说什么,立刻紧张起来。阿吟因懂茶道,或许便会拒绝关白,此理似不通!可是,让女儿为妾,便会被误解为图谋出人头地,从而玷污茶道,利休这些话却无一丝破绽。

利休继续道:“在下知小女个性,故才担心,若她拒绝,我该怎生是好,请大人教我。”

若非身处茶席,秀吉定会怒吼,他痛恨利休在这种场合下的镇定。秀吉已完全陷入对方设下的圈套。茶道就是放心于天地云云,不就是利休自诩与神佛同格吗?由此看来,他当然会无视秀吉的存在,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木像装饰在大德寺山门上。秀吉努力抑制住快要爆发的怒气,他直觉,此时愈怒,对自己的伤害就愈深。另外,他实无法立刻舍弃对利休的信任。

但若秀吉现在大发脾气,结果阿吟却答应为妾,那就太失颜面。先听听他女儿的回答也不迟。秀吉这么想着,苦笑道:“居士啊,世人不是常说,恋慕不可以常理度之。好,我先想想看,你也尽量说服令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