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战 二十六 关白受欺(第2/3页)

“对马大人,”宗室马上转向他,“你难道忘了这份誓约了?”

他声音平稳,从怀里掏出一份誓书,摊开来放在榻榻米上。

义智对宗室绝无二心。

义智自身以及家事,若有不妥,请悉心指点。

宗室所言,绝不告知他人。对宗室所言绝无异议。

义智家人与宗室亲密相处,无所不谈。

以上各条不得稍有违反,若有违反,愿受梵天帝释天、日本国大小神祗、本岛诸神、八幡大菩萨、天满大自在天神惩罚。今誓之。

天正十八年五月三十

宗对马守义智(画押)

谨呈岛井宗室老先生

宗室冷冷地把纸推到宗义智面前,慢条斯理道:“忘了这誓书?”

义智红着脸,僵硬地答道:“未忘。”

“宗义智虽为大名,仍是宗室的晚辈。为何违背誓约?你此次与朝鲜交涉,竟完全瞒着我。今日就请说个明白!”

蕉庵不动声色。可是这种密约,在他人面前被公开,义智定觉颇为屈辱,他浑身颤抖。

宗室恐也察觉到了:“不必担心!给我誓书的不只你一人。黑田长政、筑紫广门也都给过我。我不会拿这个让你没面子,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再用纳屋先生的谋略。为了让纳屋先生知我们二人的关系,才拿出来。”

义智松了一口气,叹道:“此事若不和二位前辈商议,万一有什么大事……”

“你欺骗了关白大人?小西不解关白之性?”

“不,这……”义智想替岳丈回护,“因为小西大人和石田大人、增田大人,以及前田、德川、毛利诸公都反对此战,因此,小西大人和石田大人都说,一定要阻止这个计划。”

“石田治部也……”宗室微惊。

“对!大家都反对,关白再怎么坚决,也无法实行了。这是在酒席上半开玩笑般所说的豪言壮语。”

“但听说关白已密令出征。你怎么说?”

“因此……在下才来请教,有无好计?”

“来这里是你的意见,还是小西摄津大人的主意?”蕉庵直问。

义智大吃一惊:此人清楚他是和小西行长商量后才来的。可是迄今为止,诸方都束手无策。

“宗先生,这不只是对马的问题,不只是日本国的事,一不小心,还会波及朝鲜和大明国的百姓。这么重大的事,为何要欺骗关白?为何不明白告诉他:朝鲜王不愿为向导,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关白说不定亦会彻底改变心意。”

“是我失策!”

“事到如今再来责备你,也是白说。纳屋先生,可有对策?”宗室道。

“这……”蕉庵看了颤抖的义智一眼,“宗先生一人可能有些勉强,如果小西大人也反对出征,倒不是没有对策。”

“请明示。”宗室道。

义智似乎忘了身份和地位,伏在蕉庵面前道:“如果岛井先生愿原本本告诉关白,我和小西大人必死无疑。请先生告知计策。”

蕉庵有些厌恶宗义智,可也并不恨他。谁都知,秀吉会酒后胡说,会甚为粗野,这是他的习性。和秀吉相比,宗义智乃是个小心、善良,带着些许狡猾的普通人。仅仅因为此人熟悉朝鲜,就派他为使,蕉庵很想责备秀吉的疏忽。

“宗先生,如果你希望宗室不伤你的面子,”蕉庵半是说给宗室听,“你先去见关白,说自从那次谈判后,朝鲜的情形已不同了。”

“情形不同?”

“对。你就这么说。因此,在派大军之前,让你和小西摄津大人当前锋,看看你们是平安登陆呢,还是被阻?由此再决定往后的事情。万一出现异常,还来得及补救。”

宗义智一直注视着蕉庵,眼睛一眨也不眨。让他们做渡海的先锋,如此一来,在秀吉面前就抬得起头了。可是,他很清楚,一上岸必有战争,小西和他会在后援来到之前,就全军覆灭。既如此,又何必前去?

只听蕉庵继续道:“明白吗,宗先生。到目前为止,你并没有把关白的话直接告诉朝鲜王。”

“是。”

“因此,朝鲜不太清楚我方的决心。”

“是。”

“因此,小西和你去了……即使是率领军队前去,他们也不会反击。”

“哦?”

“你们可以对朝鲜说,你们没有敌意。就此登陆,应比其他人更为轻松才是。”

“……”

“你说呢,岛井先生?”

“有理,确如纳屋先生所说。”

“而一旦登陆,再详详细细、原原本本把关白的想法,以及日本的事情告诉朝鲜国王。如此一来,就可决定是否发起战事了。”

义智不想马上回答。他可以想象,朝鲜王断难答应成为秀吉的盟友,替其做攻击大明国的先锋。

“若非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能下定决心吗?”蕉庵沉着地催问。

“你好像不服?”蕉庵这么一说,宗义智低下头。蕉庵又道:“当然会不服。可是,世上却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说啊!”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过去你对朝鲜王一副软弱的谄媚之态,对方才会强硬。可这一回不同,你们要抱着必死之心。”

“非死不可吗?”

“宗先生!”蕉庵终于笑了,“对方看到你抱必死之心,也会冷静考虑。一切就会重新开始。”

“……”

“看对方是以大明国为友,还是以关白为友?若他以大明国为友,你们就赶快寻一城池据守,立刻派使者回来,切切坚持到后援抵达。万一丢命,就表示你们输了,与今日左右为难没什么两样。”

“……”

“关白的想法很好。可是他与朝鲜王未能好好沟通,这乃是你们的过错。关白认为朝鲜王可助他攻大明,而朝鲜王则瞧不起关白,不把他放在眼里。使双方自以为是的,就是你们。因此,可以向朝鲜王说明关白的军容如何强大,而你们一直都在为双方的利益努力。这么一来,事情或许有转机。”

一直默默不语的宗室也点头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蕉庵道:“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若不这么做,我军渡海和朝鲜军队起大冲突……双方自会有很大伤亡,各自负气而不愿商谈。这才是无可弥补的巨大损失。双方血战到底,乃是最愚笨最悲惨之事。”

“宗先生,”宗室转向义智,“好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一来,我不必向关白提起你和小西大人,直接提出自己的意见后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