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战 二十八 一试秀忠(第2/4页)

“第一队预定何时渡海?”家康问。

秀忠清晰地回道:“此队有小西摄津守、宗对马守、松浦刑部卿法印、有马修理大夫、大村新八郎、五岛大和守六将,兵力约一万七千左右。”

“这些人要一气渡海?”

“不,小西摄津守和宗对马守正月渡海,试探朝鲜方面的意思,第二队加藤主计头再渡过一岐待命。”

“这么说,加藤建好城后,也要马上出征?”

“是。他很遗憾,让小西摄津守抢了先锋,便通过北政所夫人要求打头阵,真是勇士。”

“哦。加藤确实武勇超群。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由小西摄津为先锋了?”

“是。小西曾以药商的身份前去朝鲜,对当地甚为熟悉,又是宗对马守的岳父,因此翁婿得以共为先锋。”

土井利胜在旁补充道:“听说小西摄津守大人为了与加藤争做先锋,竟去奉承淀夫人。且听说他本就和加藤大人不和……”

家康笑着点头。以五千兵力加入第十六队,德川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若果真最后渡海,在他渡海之前,朝鲜战事的胜负应已定了。如果获胜,也就罢了,可是若陷入苦战,自己就必须进谏,率军退回才是。家康坚信,可以向秀吉进谏的人,不是前田利家,也不是毛利辉元,而非自己莫属。因此,他严厉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到战局分出胜负时,才可以进谏,目前要不动声色。

获知京城的情形后,家康道:“秀忠,你如今已是参议右近卫中将了。”

“是,十一月初八叙任的。从那一日起,关白大人就在众人面前叫孩儿中将大人,令孩儿颇有面子。”

“你在聚乐第碰到过秀次吗?”

“是!中纳言成了内大臣,听说等他继承了关白之位,就要让他当左大臣。”

“他会成为关白左大臣丰臣秀次?”

“是。”

“我渡海之后,你会和新任关白处好关系吗?”

“这……秀次公曾特意把孩儿叫去,与我兄弟相称。”

“他把你当兄弟,那么,你如何回应?”

“孩儿感谢他,请他多多指教。”

家康一脸苦涩地把头转向一旁。自从朝日夫人去世以来,秀忠的打扮和态度完全成了京中公卿模样。家康担心他的内心也如同外表,变得如公卿那般世故。对家康而言,官位不过是虚象,只是人生的一种装饰罢了,最重要的,是要有踏实的习性。

“中将大人!”

“啊?父亲……”

“你好像甚喜人家这样叫你啊,我也让家臣这么叫你罢。可是,这个称呼如只是一个装饰,就毫无意义了。大将、大臣,若只有名称,实无价值?你认为秀次做关白,可以胜任,还是器量稍嫌不是?”

“晤!这……”

“不论其他人。他和现在的关白相比,哪一位更为宜?”

“然是现在的关白!”

“那么,你自是认为新关白略有不及了?中将认为,可以请那样一个关白教导自己吗?”

秀忠吃惊地回头看土井利胜,眼神甚为复杂。

“我不是问利胜,是问中将。”家康严厉地斥责秀忠,“现在的关白把职位让给秀次,就成了太阁大人。我这做父亲的,要陪太阁渡海出征。如此一来,统领天下的便是新任关白丰臣秀次大人了。对吗?”

“是。”

“明白吗,这次是对海外的战争。万一……”家康使个眼神,要坐在秀忠两侧的利胜和正纯也仔细听着,“父亲战死在异地,新任关白令你率德川氏全军马上渡海替父报仇,你要怎么做?”

“那就马上渡海替父亲……”秀忠说到这里,猛然噤口。他似觉得这回答并非父亲所愿。

“替父亲……怎样?”

“杀父之仇,虽不共戴天,却不能率全军去。”

“哦,为何?”

“如果率全军去,关八州必空虚。”

“好!那么,你怎生回答?”

“就直接回答他,不能倾全力而去。”

“如果他说不行呢?”

“不行……”

“他如果说,由关白来留守,命令中将马上出发呢?”

秀忠面红耳赤,他没想到父亲会问这么尖锐的问题。不只是秀忠,就是利胜和正纯也大吃一惊。只有正纯之父本多佐渡兴味盎然地眯眼笑着。

“中将大人!”

“父亲!请教导孩儿,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孩儿该怎么做?”

秀忠很老实,可是家康认为他有些依赖成性了,冷冷道:“你竟不知?”

“很难应对。”

“那个时候,坐到阿弥陀佛面前去,双手合掌,大声称颂佛陀名号!”

“佛陀会教孩儿?”

“若未教你,就一直念到教你为止。”这个回答令本多佐渡大惊。他也和利胜、正纯一样,吃惊地眨着眼睛。

“孩儿会照父亲所言去做。”秀忠认真地看着父亲,妤大工夫才清晰地回答。

“明白了?”

“明白了。佛陀的悲愿是普渡众生。”

“中将大人会怎么做呢?”

“复仇之事先放在一边,为了关八州,必须再三郑重表示,不可率全军出征。”

家康脸上依然毫无笑意,他的声音,沉重地压迫着秀忠的心,“中将大人,这个世上,有很多不输于你的要强之人,你想过吗?”

“是,山外有山。”

“你说要反复说明,不能倾全军出征!”

“是。”

“对方如果反复强制下令,你怎么办?如果你说五次,他就命令六次。如果你说六次,他就命令七次。到那时该怎么办?”

“这……”

“双方各不相让,没有人愿意后退一步……中将大人,到那个时候,就会发生战事了。”

“战事……是啊。”

“也就是说,外面正和大明国作战,父亲殁于此战,而内战也便开始。此时你将如何?为父问的便是此事啊!”

这一回,佐渡、利胜、正纯皆比秀忠更为为难。此事不无可能,可是,到时他们该如何向秀忠进谏?过去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这确是众人的疏忽。家康明白这一点,表面上是训示秀忠,其实是在试探众人。

果然,见秀忠答不出来,家康就先看向本多正纯:“正纯,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正纯偷偷看了一眼父亲。佐渡慌忙别过脸去,他自己也还没找到答案,正狼狈不堪。

“正纯,你也不甚清晰?”

“是,该怎么做才好,请主公明示。”

家康又平静地问:“利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