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王道无敌 十九 微服探病(第2/5页)

“孔雀岛?”

“哈哈,打个比方。没这个狗屁岛,其实就是你画在小盒子上的岛。”

“都是何人知道秘密?”

“我的手足,四大天王和六大神将。再加上我,合十一个人。”

“每晚都做些什么?下雨也不歇。”

“好吧,我不瞒你了。”长安身子似暖了些,亲一下阿幸,道,“你以为我是在运什么?”

“运什么?”阿幸第一次听到“运”这个字。

“呃,”长安似也注意到了,“我还没告诉过你啊!”

“是。您说过,您在黑川谷开采新的金矿。”

“哈哈,嘿,其实不止。”

“那,究竟在运些什么?”

“嘴要紧,休要告诉他人!去的确是黑川谷,不过目的恰恰相反。”

大久保长安双目牢牢盯着阿幸,让她心中不安。

阿幸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长安似终于要说真话了,阿幸却无法判断,自己能听到那些“真话”是幸运抑或不幸。但她心中那团执著的火无法熄灭,她只想看穿山蛭的真面目。

“大人,我的命早就是您的了。”

“哈哈,所以我才只上你这儿。”长安立刻回以甜言蜜语,“其实啊,我是担心现今这世道。去岁底,九州一个大名因不满葡国船只,竟一把火将那船给烧了。”

“有这等事?”

“我未与你细说过。其实,我和那位西国大名见过面,就交易的事多有来往。”

“都谈生意了?”

“是啊。我要统驭大海,自不可瞻前顾后。但葡国船在天川附近抢我货物,杀我船员。他们自要报仇。我若事先知道,定会加以阻止,但在我得到消息前,他们业已报复了开到九州岸边的葡国船只。此事虽未传到大御所耳内,但已导致我恩公大久保忠邻大人和本多父子反目。”

“哦。”

“本来,他们二人均为德川重臣。一旦交恶,定会演化成无穷无尽的权力纷争。伊达政宗心里恐正多有算计,故他拒绝在联名状上签名。”说到这里,长安又瘪了瘪嘴,亲一下阿幸。

阿幸本要咳嗽,一见事关重大,只好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对伊达不可不防。如此一来,我便不能随随便便向人倾述大志。若有人要不利大久保一族,必首先冲长安而来。所以,我并非挖黑川谷的矿山,而是要先把黄金埋到那儿。”

“那么……那么……是把府里金库的黄金……”

“正是!不过,其实和金库并排着的米库和兵器库下,都是黄金。当然不只有我的,还有上总介大人、大久保和石川的。即使为进入大海,也当备有足够的黄金。”

“哦……”

“不过,倘被本多父子发现,那可是滔天之罪。他们若闻出一丝黄金的味道,诬我长安为大逆不道之徒,想开脱必难如登天。”长安声音愈来愈低沉,最后长叹一声。

阿幸一言不发,只抱住长安的头。听上去不像是谎话。若本多父子和大久保忠邻交恶,最有危险者定是长安。长安遂才让阿幸做了绿色小盒,先把联名状藏起来。那之后,他感到危险愈发迫近,便欲再把黄金埋起来。他说打算把黄金埋于黑川谷云云,完全可信。他佯作向黑川谷运采矿工具,只要把黄金扮装一番,从地窖运到其他地方,再多找些帮手,自可将其藏得了无痕迹。

“记住,万万不可和人说!只要别人不知,早晚有一日我会再把它们起出来,好生利用。”

阿幸的身子逐渐不再发抖。真是人生如戏!眼前这个男子本是演手猿乐的十兵卫,却意外得到家康赏识,摇身一变,成为负责开采天下黄金的金山奉行。

这位金山奉行摆弄着自己挖出来的黄金,见财起意,顿时生起巨大的野心。他让人偷藏黄金,却又不得不把它们再埋回土里,否则将性命难保,真是令人慨叹。为了把那金子埋回土里,这被赞为“掘金之神”的男子竟“中风不起”。赤条条来到世间之人,如今掌握着万千财富。如此思之,丰臣太阁和大御所又有何不同?

“呵呵。”阿幸忍不住笑出来。

“嘘——”长安表情变得甚是可怕。

“您埋好了黄金后,就暗中回到病榻?”

“当然!再过两三日……”长安悄悄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自然不会再有他人,“我就庆祝自己痊愈,然后开采黑川谷。那时正是杜鹃开花时节。带上众人同去,在山谷搭台,举行盛大的祭山仪式,饮酒唱歌。其实,从那座山里还真能挖出黄金呢。”

阿幸抚摸着长安胸膛,可笑不出来。在她眼中,他既像一只巨大的山蛭,又若一出狂言里滑稽可笑的大名。

转日,阿幸依然写下既不算信,也称不上日记的文字。

想一想,说大久保长安乃是狂言中可笑的大名,阿幸也可算作一介滑稽艺人。她要从长安身边逃去,并非不能,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便相信自己再也无法从这巨大的山蛭手中逃走,反而温驯地等待日益逼近的灭亡……也许,她乃是为了发泄对和长安肌肤相亲的愤懑,故意在心中幻化出光悦,聊以自慰。

阿幸现在有很多可写。大久保忠邻和本多父子之争所为何故?九州某地烧了一条葡国船只——光悦只要听说这么一点,定能知事情真相,若有不明,他自可前去询问茶屋。另,大久保长安私藏了无数黄金……权先记这些吧。

记下了些,阿幸突然感到全身冰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她想起长安说要举办祭山之仪云云,说不定乃是欲趁众人喜乐时猛施毒手,阿幸脑中突然闪过这可怕的预感。

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担心,很快就被另一消息吹散——松平上总介夫妇微服来八王子探望长安。家中上下慌作一团。

长子藤十郎前来通知阿幸:“迎接时,请夫人亦出席。”

“知道了。这是大人的命令吗?”

阿幸若无其事地一问,藤十郎似乎有些着慌,“上总介大人自然不会说乃是来探望大人病情,也许会说只是狩猎归来,顺便来访。请夫人留心。”藤十郎以“大人”称呼父亲,他似也知些黄金的事。

阿幸恭谨地应承下来,藤十郎方才离去。

藤十郎一走,阿幸立刻把刚刚写完的日记收入匣中,唤来侍女服侍自己更衣。想到长安去迎接突然到来的忠辉时,可能现出的狼狈相,她心中鼓荡着奇妙的兴奋:真是讽刺!长安虔诚地供奉于心中的忠辉,却在这节骨眼上意外出现,不知是喜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