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天山春猎(下)(第2/3页)

“春猎!”程千里叹了一声,“打打猎其实也不错。”

……

春猎是北庭官方传统的休闲活动,每年的三四月份,春光明媚,北庭骑射高手共聚天山,以行猎来切磋骑射技艺。

猎场在轮台县以南,也就是今天的乌鲁木齐一带,这里是天山北麓,森林茂密,河流众多,草原肥美,生活着众多的野生动物,狼、熊、盘羊、原羚、马鹿、狐狸、鹅喉羚等等,当年李庆安便是在天山的另一边打到了一只黑豹,那张黑豹皮至今还挂在李林甫的外书房中。

中午时分,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出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由于人数众多,狩猎队伍便分为三支,三名都督各带一支队伍,分布在三四百里的漫长猎场上,李庆安的瀚海军带着沙陀和葛逻禄,以及北庭文武高官和庭州三县的健儿,约八百余人,天空猎鹰盘旋,猎犬狂吠、马行如飞,刹那间千骑卷过平岗。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李庆安纵声大笑,他骑一匹雄壮的栗色高昌马,手执火烈弓,飞驰着冲上了一座高岗,后面跟着驰上数百飞骑。

山岗上北风猎猎,一只猎鹰收翅落下,停在他的肩头,李庆安极目远眺,前方是莽莽森林,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条河流如玉带般的蜿蜒流淌在草原之上,一直流入百里外的庭海。

沙陀首领骨咄支飞驰上前,高声笑道:“久闻李使君神箭无双,能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北庭官员们大部分都只听说李庆安是安西第一箭,却从未见他展示过箭术,闻言都纷纷赞成。

“使君,射一箭吧!”

李庆安也不推辞,便欣然道:“那好,我就给大家献丑了。”

他抽出一支刻有他名字的长箭,抬头寻找目标,就在这时,远处的森林上空飞起几只鹞鹰,盘旋着向这边飞来,这是猎鹰侵入了它们的地盘,它们前来驱逐。

领头是一只硕大的雄鹰,展开翅膀足有五尺,体型比所有的猎鹰都要大得多。

“这是鹰王!”几名鹰奴都激动得叫喊起来。

雄鹰仿佛被入侵者的无礼激怒了,它展翅从入侵者的头顶呼啸而过,引起一片惊呼,谋刺逻多沮丧了放下弓箭,他想射下这只鹰王,怎奈速度太快,他的箭捕捉不了目标,不仅是他,所有的勇士都露出了失望之色,这只鹰王不可能被箭征服。

李庆安没有举弓,而是收缩瞳孔打量这只天之骄子,这是一只刚刚成年的苍鹰,嘴尖锐而弯曲,披一袭铁灰色毛羽,带有利钩的趾爪苍劲有力。

他动心了,正如骑兵爱马一样,边疆的将领对鹰都有一种特殊的向往,鹰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能收鹰王为兵,这也是李庆安的一个梦想。

他慢慢拉满了弓,他知道,鹰王还会再次来炫耀武力,果然,鹰王在天空翱翔,猎鹰们纷纷四散飞远,它们惧怕了这只鹰王的气势。

鹰王一声尖利的长鸣,仿佛发出胜利的欢呼,它再一次盘旋而下,从山岗上呼啸而过,就在它掠过的一瞬间,李庆安强劲的长箭脱弦而出,俨如一道闪电,向鹰王扑去。

只听一声哀鸣,鹰王的身体陡然下沉,身子不断降低,盘旋着如一片从空中飘落的羽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几乎每一个人都看见了,鹰王的翅膀上插着一支长箭,它企图飞回森林,但它已经无力了。

鹰王悲哀地叫了一声,最终落在三百步外的草原上,猎犬们狂吠着向猎鹰扑去,李庆安纵马疾驰,大声呼喝,“闪开,不准碰它!”

他张弓射箭,箭如流星,片刻,几只已经扑至鹰王身边的猎犬被他一一射死,猎犬们胆怯了,呜咽着纷纷四散逃去。

李庆安下马,慢慢走近了这只鹰王,雄鹰的两只眼血红,怒视着他,口中发出一阵阵悲愤苍凉的唳啸,它想扑向这个射下它的人,但是它已经无力了。

“将军,这只鹰王交给我吧!我能把它驯服。”

鹰奴孟五郎眼中闪烁激动的期待,李庆安点点头,“把它伤养好了,这只鹰我要亲自来驯。”

孟五郎撒开细网,将鹰王罩住,小心翼翼将它捉住,高高举了起来,山岗上顿时一片欢呼。

这时,远方三匹马飞驰而来,骑兵在马上大声禀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外有羚羊群,有千头之多。”

“好!”

李庆安翻身上马,取出一支号角奋力吹响,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这是出猎的命令,他长弓一指东方,骑兵们一声呐喊,从山岗上呼啸而下,跟随着李庆安向东方疾驰而去。

……

这是几群世代生活在天山北麓的羚羊群,有一千余头,春天是它们繁殖的季节,它们正聚集在河边喝水,忽然,远处隐隐传来的犬吠声惊动了它们,它们警惕地抬起头,纷纷向森林奔去。

但是已经晚了,一支骑兵从森林边插上,截断了它们的退路,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骑兵包围,断绝了它们所有的逃路,骑兵开始不断缩小包围,羚羊群惊恐地四散奔逃。

惨烈的围猎开始了,骑兵呼喝着冲近羚羊群,箭如飞雨射来,不断有羚羊中箭倒地,随着狩猎正式拉开,原有的队列渐渐打散了,骑兵们各自为阵,兴奋地张弓搭箭,射向可怜的羚羊们,呼喝声、马蹄声大作,猎犬撕咬,水花四溅。

就在这时,骑兵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沙陀首领骨咄支从马上栽落,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支狼牙箭。

突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的人,狩猎渐渐安静下来,忽然,十几名沙陀骑兵狂吼着扑向谋刺逻多,谋刺逻多脸色铁青,手执弓箭,脸上还挂着尚未消散的狞笑,他终于抓住了机会。

葛逻禄纷纷围拢,拔刀怒向冲上来的沙陀人,李庆安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他长弓一挥,数百唐军飞驰而上,将即将爆发冲突的沙陀人和葛逻禄人分开。

人类意外的事件挽救了羚羊,数百头羚羊抓住时机,逃进了森林之中。

李庆安催马上前,骨咄支已经被军医救起来了,尽管他躲闪及时,谋刺逻多的箭还是射中了他后背,令他生命垂危。

“立刻返回驻地!”

李庆安冷冷地向两胡扫了一眼,道:“看来,我有必要替你们清算一下老帐了。”

……

一只白色的大帐里,十几名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相对而坐,旧恨积新仇,仇恨在他们眼中迸射,骨咄支因重伤不能前来参加调解会,由他的儿子朱邪尽忠来代替,朱邪尽忠手握刀柄,骨节捏得‘嘎嘎!’直响,恨不得一刀将他对面的谋刺逻多人头砍下,历史竟是如此相似,八年前,他的祖父就是重伤在葛逻禄酋长谋刺黑山的箭下,三个月后身死,八年后,他的父亲又重伤在谋刺黑山儿子的箭下,父亲能不能活下去,还未为可知,沙陀人和葛逻禄人的血海深仇只能用血来清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