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高昌白叠(第2/3页)

老人用手剥去里面的籽,虽然他剥得很熟练,但看起来还是很费力,他笑道:“这东西就是剥籽麻烦,收获后我每天都要剥到深夜,一百斤能得到六十斤实緤就不错了。”

李庆安笑了笑又问道:“不知你家里还没有白叠布?”

“我自己织了一端,我去找找看。”

老人跑进屋去取布,这时,小院外一片嘈杂,一名士兵进来禀报道:“使君,蒲县县令求见。”

“让他进来。”

脚步声响起,外面匆匆走进来了五六名官员,蒲昌县的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四大员都到了,蒲昌县的县令姓吴,庭州人,四十余岁,显得十分精明干练,他在北庭春猎时曾带县中子弟去过金满县,故认识李庆安,他带领众人一齐施礼道:“参见使君!”

李庆安摆摆手笑道:“吴县令不必客气,我并非正式视察,不好意思,把你们惊扰了。”

“军爷,我找到了。”

老人笑呵呵抱出了一捆百叠布,却一眼看见了县老爷,吓得他丢下白叠布便跪下:“草民拜见县老爷。”

“老人家快快请起!”吴县令连忙将他扶起来,在节度使面前居然跪拜自己,他感到几分尴尬。

老人见李庆安还端坐在那里,便急嚷道:“军爷,这是我们县老爷,你快起来,把位子让给他坐。”

吴县令一怔,不由苦笑一声道:“老人家,这位是我们北庭节度使,你不知道么?”

老人呆住了,在他眼里,北庭节度使就是皇帝,这个年轻的军爷居然是北庭皇帝,他‘扑通!’跪下,砰砰磕头认罪,“大老爷,我眼睛瞎了,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李庆安瞪了吴县令一眼,他连忙扶起老人安抚道:“老丈待我很好啊!给我凳子坐,还给我倒茶,我很感激。”

老人战战兢兢站起身,“多谢大老爷,这是白叠布。”

他慌忙要拾起白叠布,却因为太紧张,险些摔倒,旁边亲兵连忙接过布,放在桌上,白叠布有一端,一端是五丈,主要用于丈量布,而一匹是四丈,却是用来丈量绢,李庆安让两名士兵慢慢将布展开来,舞衣和如诗如画也好奇地围了上来,“李郎,这是什么布?”舞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布。

如画却见过,笑道:“舞衣姐,这是白叠布,比麻布稍好一点,却贵得多。”

李庆安仔细看了看,也不由有些失望,这幅白叠布织得相当粗糙,还比不上后世的粗棉布,真像如画所言,只比麻布稍好一点,他笑了笑道:“我从前在大食也见过白叠布,他们那里织得很细,不过这布虽然粗了一点,但很保暖。”

舞衣天生对白色的东西情有独钟,她拉了一下李庆安,低声对他道:“李郎,这布我喜欢,买下来给我,好吗?”

李庆安点点头,对老人笑道:“老丈,这布就卖给我吧!”

老人吓得他连忙摆手,“大老爷想要就拿去,可不敢收钱。”

李庆安见老人家里十分贫苦,便对亲兵道:“留下十贯钱!”

他又对吴县令道:“现在去蒲昌县看看。”

说完,带着舞衣她们便走出了院子,一行人从田间小路走上了大道,老两口赶出来,拥在院墙旁,呆呆地望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走远。

……

蒲昌县位于西州盆地的最东面,是去安西的必经之路,县城不大,但十分繁荣,到处都可以看来牵着骆驼往来的商人,县里只有一条大街,街上以客栈、酒肆等吃饭歇脚的店最为密集,最显眼便是几家胡人开的妓院,每家妓院门口都站着十几名妖艳肥壮的胡女,挤在门口莺声燕语地召客,见到单身男人,她们便迎上去把裙一掀,露出光溜溜的下身,将男人勾引进院中,十几名放假的士兵结伴走来,胡妓们一涌而上,连哄带拉,将士兵们拉进了妓院。

大队士兵都驻扎在城外,李庆安只带着一百多名亲兵进了城,他一路打量着城中的商贸,这次考察西州,蒲昌县也是其中一站,他回头对吴县令笑问道:“马氏三兄弟的工场在哪里?”

吴县令十分惊讶,节度使居然知道马氏三兄弟的工场,他连忙道:“就在城西,走过去最大的一间店铺就是。”

蒲昌县的经济在西州五县中排在后面,但这里也藏龙卧虎,整个北庭乃至安西最大的一家纺织工场便在蒲昌县,为马氏三兄弟所开,拥有两百张织机,四百名工人,主要是织绸缎和织白叠布,产品全部销往岭西。

马氏工场紧靠西门,城门外一条大道便是通向安西,用今天的话说,马氏工场便是一场专门出口的外向型工场,有两百张织机,在大唐,这样的工场还有不少,比如定州何明远,家有绫机五百张,募工一千人,就是针对北方胡人的出口工场,产品全部销往境外。

正是由于蒲昌县优越的地理位置,才会出现马氏工场这样的家族大企业,很快,李庆安便在吴县令的带领下,找到了这家北庭第一工场。

和传统的工场一样,马氏工场也是实行前店后坊,门很小,进去后便是一处宽大的厅堂,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厅堂里冷冷清清,没有货,只有一座长长的柜台,可以想象白天柜台前商人汹涌的景象,可现在,只有一个伙计坐在柜台后打瞌睡。

“有人吗?”

吴县令在柜台上重重一敲,伙计吓得跳了起来,“有!有!客人要买什么?”

当他看清来人居然是县令,吓得立刻结巴起来,“县、县老爷稍候,我去找东主来。”

他一溜烟向后面跑去,吴县令苦笑一声,对李庆安道:“使君,这马氏工场是开元二年,由本县的大商人马德裕建立,刚开始只有织机二十张,开元二十三年,他的三个儿子接手工场后,一步步做大,现在有织机两百张,蒲昌县和高昌县的绸缎纺织都被他们独占了。”

李庆安沉吟一下,问道:“蒲昌县除了这一家工场,还有别的工场吗?”

“还有几家酿酒的作坊,最多雇工人十几人,像他们这样雇工人四百人的,绝无仅有。”

正说着,大堂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老远便拱手笑道:“吴县令怎么有时间光临小店?”

“这是三兄弟的大哥马灵风,负责卖货和对外打交道,老二是管工场,老三收原料,分工很明确。”

吴县令拱手回了个礼,又给他介绍李庆安道:“马东主,这位便是我们北庭节度使李使君,专程来看你们工场。”